醉翁操(1/2)
醉翁操
塔坊街,琴州城内至繁华处,商楼林立,熙来攘往。
管临平日甚少在外饮食,原也不知哪个是那燕榭楼,本还想沿路打听,不料刚到此街就远远望到一处显不寻常,里外围了几层寻看热闹的过客,冲近一看招牌果不其然。
这是殴成甚么景象了?
管临侧身挤进人群,几乎做好了收尸的心理准备。却一眼正见那迟阶,稳稳端坐于一酒桌旁,四肢俱在,衣衫完好,面容无伤。桌对面正是四五个着官服的官兵,为首一个坐于凳上,长得是面圆耳大,狞髯张目,左脸横有一道旧疤,看上去甚为可怖。
只见这疤脸端起面前一小酒盅,一饮而尽,立其身后的几个官兵声声称好。疤脸倒转空酒盅道:“如此小气拼法,几时能拼个胜负!”
对面那尺阶只笑,伸手邀道:“官爷海量,请上凳。”
疤脸一脸不忿,朝前走来。桌前空地不知为何,有三四条长板凳直直拼成一条排开,疤脸掀袍提腿,跃上那板凳,沿凳行起。
管临初至不明所以,便听旁人七嘴八舌,方大致弄清前因——
原来今日这几个官兵来燕榭楼饮酒,不知有何喜事,进门来只豪喊一声:“店家,今日高兴,只管上你们最烈的酒来,与哥几个尽兴。”
这本不过是酒客最常见的开场白,那店小二却十分走心,想起店中藏有一批上等贡酒,老板交待此酒极烈,寻常食客莫轻易与之,岂不正正对此客胃口,于是边倒茶边荐道:“官爷们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新到一批胡地精酿的贡酒,唤作‘信马归’,此酒烈度,堪称以一当十,官爷若好烈的,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官兵们却不屑:“胡子酿的酒……能有什么喝头?”
小二继续:“这‘信马归’非同寻常,现下可是炎京中识货酒客们最得意的酒,想喝都得预订还不知订不订得上呢。在琴州嘛,那可就是咱燕榭楼贵客专供了,嘿嘿。您瞧着——”
小二一指,柜台后架上几个皮制酒袋映入眼帘,那酒袋花里胡哨,缝工倒颇精致,个个只比巴掌方寸大些有限。不看还好,一见此酒,官兵几乎个个笑跌:
“这他妈也叫酒?”
“我汉人饮酒以坛论,胡子喝酒原是用香囊吗,哈哈哈哈……”
“前日李捕头也被刘老四唬喝过一次什么什么胡酒,淡出鸟来,喝到他骂娘,每想起还要抽那厮。”
“少把老子当三岁小孩唬弄,赶快上几坛姬岭香是正经。”
那小二积极讨了个没趣,只乖乖去搬姬岭香,却不料转身间,突听得旁边一个声音悠悠传来:“狗眼不识太行山。”
那为首疤脸官兵怒向声源,只见两个半大小公子坐于旁桌,稍长一个旋袄佩剑的,正不怕死地直直盯着他。疤脸沉声:“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知天高地厚,狗眼不识太行山。”
那疤脸片刻不能忍,一句不多言,抄手就将桌上茶壶掷将过去。佩剑小子举剑鞘一挡,茶壶应声而碎,泼溅狼藉。幸而旁边那更小的公子眼疾身快,当即弹出三步,避开了飞溅,顺势消失于门外。
佩剑小子缓缓用剑扫了扫桌上的茶壶碎片,慢悠悠道:“要打等下打也不迟,但这酒上的道理,本该以酒见分晓。”
“哪里来的酒上道理?你他妈谁?”那疤脸官兵见这小子在敌众我寡不利形势下如此镇定嚣张,既气愤不已,又偷生一丝忌惮,倒不是忌其身手还可,而是他日日当差接触三教九流,深知这世道里狗仗人势的熊孩子最是不少,又听他外乡口音,猜不透何等来头。
“你道这‘香囊装的’酒是‘淡出鸟来’?”佩剑小子道,“只怕你三袋‘信马归’下肚,慢说鸟浓鸟淡,便是连自己的鸟都不知天上地下了。”
“放屁!”说到酒,疤脸可就全天下不服了,“我看是你这乳臭未干的没见过世面,就这烂酒,莫说三袋,就十袋,百袋,喝到店家见底,老子眼睛不眨一下。”
如此往来对骂,双方争执不下,决定当场拼酒以试“信马归”酒力。规则由那小子制订,每人一盅一轮,每轮饮后上长凳行走以示行动如常。三袋约为七盅,小子断定,只七盅之内必见分晓,七轮过后官爷只要仍能直立,便算己输。
赌注则由官兵定,输者包付本席自不用说。疤脸要教这外乡小子知道本地姬岭香的厉害,漫天开口道谁输了就送上对方八十八坛姬岭香,酒上的赌,自然要用酒来“叭叭”打脸。
——及至管临到此,双方已比过两三轮。眼见迟阶神智肉身皆尚好,场面又如此众目睽睽,管临想想不便此时贸然上前,先混在人群里,静观其变。
那疤脸正饮后行于凳上,因不小心踏在一节末端,此凳当即翘起,幸而他身形虽敦阔,动作还算敏捷,及时调整向前踩稳,才不至于被带翻。有惊无险下得凳来,疤脸甚是不快:
“比酒便比酒,踩你娘的凳子!”疤脸有些后悔任这小子乱定规则,张牙舞爪引来这么多人围观,“老子酒后别说踩凳,就是取几个人性命也不在话下。”
“哦?”迟阶仰头饮下此轮,面色如常,眼神却寒光一束向疤脸刺来,“你酒后杀过人?”
那疤脸顿觉哪里不对,酒后杀人听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清醒威风,况自己又明晃晃穿着官服,因又找补道:“不过是差中禁酒,不然老子酒后更见神威!乱军阵中长驱直入,单枪匹马直取上将首级…”边说边眯起眼,陶醉一如自己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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