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公(1/2)
小舅公
一场紧急召开的寿柬研讨会,画风突变成迟门八卦会,实让人始料未及。
听着赵配绘声绘色讲述起迟家来琴后的种种高调劣迹,太守肖谨良愈发心烦意乱。
不过适才李翁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泽林居士虽与肖家鲜少往来,但到底有两朝帝师的身份渊源,此番三方五县都买他这个面子,自己若不回应反而显得态度刻意分明——正与他本意相违。他清清喉咙打断七嘴八舌的底下:“这寿柬——”
众人收声。
孙生察言观色,突转话题道:“近日北风突至,春寒刺骨,老爷日日公务繁重,身体要紧,也勿太过操劳了。此等小事,只当寻常礼节,交待礼房略备寿礼也罢。”
太守微微点头,突感胸中确有一阵气火冲向喉头,跟着干咳了一声。
众客忙称:“原是原是,身体要紧,勿过操劳。”
肖子平迟疑半晌,却像是暗下了决心,自告奋勇道:“父亲不妨派儿领帖赴宴,那泽林家塾里藏着什么鬼怪,不如正好借此机一探。泽林居士这番有何用意,待儿去亲会他来。只以晚生相庆,本也不必显得如何隆重。”
肖太守默认:“倒也合宜……只是子平你尚小,这等场合只怕……”
“学生愿侍公子前往。”赵配闻之向前拱手请缨,“魏塾门生,学生倒也有几个旧识。若席间有风波凶险,定当护公子无恙。”
肖子平默默翻了他一个白眼。
肖太守挥袖:“那倒不必。”拈须片刻,缓缓又道,“这柬上虽邀得笼统,但送柬人特意带了一句口信,指名道姓请携本府一人同往。”
肖子平诧异:“谁?”
太守面向他:“你等小舅公是也,管临。”
“他?!”
一语毕,众清客闻之恍然,闷葫芦老爷卖了这么久关子,千头万绪,总算这才隐约都串了起来——
琴州肖家世代不结党羽,不出琴乡,更无意亦无缘攀龙附凤。饶是如此处世谨慎,也总有那么一两次江湖行走不慎,胡乱结过奇缘。
三十年前,曾连中三元一朝名扬天下的见午年间状元郎管正轩,因政见分歧遭同僚谗诟,被从翰林院一路下放至琴州任通判。算来,他在此任上拢共没呆几天便又被调往别处,但在琴期间却与肖谨良之父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一时兴起便给各自年幼的儿女结了个亲。
管大学士一生波澜壮阔,仕途几度浮沉,一时回京官至知制诰,位极人臣,一时又下放四野,朝不保夕。但婚约上着实一言九鼎,其女在家道一度重回鼎盛时风风光光地远嫁了过来,成为肖谨良夫人。只可惜红颜薄命,管氏过门次年便难产而亡,只留下肖子平这个没亲娘的苦命儿。
合是管家气数将尽,管正轩此后也官运触底再无转机,流放接流放,颠沛流离,最终客死他乡。
肖谨良这边正常续弦袭官,按说与前妻娘家本是再无瓜葛。哪知天定缘份未了——他这个才子大丈人管正轩,生前也真真是命苦不掩浪荡,晚年四处流放期间沿途收编了一位绝色名妓,名妓对老才子誓死追随,在落魄岁月竟为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
管亡后,管氏家族上下散的散躲的躲,名妓本无名份,更走投无路,知此前姻,居然携子来琴州找上肖家门来!只恳请肖家看在亡媳份上,收留此婴。
只怪当时已年迈的肖父面慈心软,一时应下了,想着先救急日后再做打算,不料这烟花女子性情竟甚为刚烈决绝,将儿子托付给肖府后,当日回下榻处便追随恩郎自缢而亡,生生断了肖府的反悔念想。
这孤子就此被强留在了琴州。
肖家提心吊胆了些年,但观朝中局势,管正轩已死,同党亦衰,朝廷并未有追讨余宗之意,也就渐渐安心把这孩子养了下来,名义只道他是个没爹没娘的远房外戚。
但这等才子花魁的风流韵事,生来就比那话本说书更传播迅速广泛,近在琴州民间,远至炎京朝堂,谁不知管大才子晚节不保,临了身后还折腾出过这么一桩大戏?
迟家三代翰林,竹西君合宜年间初入翰林任修撰,算来也是管大学士的后辈门生,在朝中朝夕共事过。今正巧落临琴州,邀见遗孤一面,似乎倒也人之常情。
那肖谨良初闻竹西君借泽林之名召唤,满心只想着乱党降世,祸临琴州,要拉他入伙该当何如。这会儿经清客们一番吹捧分析,方渐渐被说服,不禁欣慰思道,多凭自己宅心仁厚,将这管氏后人培养得还算清雅出挑,今有名流召见,倒未必不是件让人领略琴州肖氏慈名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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