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曲(1/2)
寿阳曲
乱世之春,抱大腿乃有识之士行走人间一项必备技能。
琴州二月,春寒料峭。
晌午前阴云蔽日,冷风萧索,街上行人稀少,连贩夫走卒也一个个无精打采蜷缩在就近墙头,捂紧衣衫,深盼午后日头赏脸爬出。城中放眼望去,只数沿河几个老茶馆尚有人烟气。
琴州人惯来晨间饮茶闲聊,倒是风雨不误。
“这短短数月已经有多少大官下马?怕是真要改天换日。”
“呵,胡帝胡来,原是没错。”
“我堂堂大炎江山,如此便不劳一兵一卒,就拱手他人喽。”
“岂有此理,”一人愤而砸桌道,“满庭世家汉臣,恁地还不比贺王一个有骨气!”
“哦哟,你这是只当醉话了,呸呸呸,不怕人报官府抓你。”
“肺腑之言,如何怕得?只管报来。”
“饮茶饮茶,”有人圆场道,“大晌午头都疯了不成?莫论国是哎,莫论国是。”
……
赵配独坐旁桌,听得暗暗啧舌。琴州偏安一隅,多世安稳,官民无虞,百姓过惯了太平日子,论人杰地灵在全国州县实不上数,惟这街头口无遮拦程度倒勉强可拔个头筹。
不过说来这也正是赵配常日走街串巷的趣味所在,身为太守家众清客之一,论学识、家世、眼界、口才,他皆不出众,就数鸡零狗碎信息收集最为所长,一口本事,都拜这日日街头巷尾、道听途说所赐。
算计着已近午膳时间,赵配付了茶钱,出门沿河一路向太守府上行去。
由城中至太守府,必先经琴城最负盛名的一方恢弘堂所,琴城太守肖谨良家的祖祠——卧冰祠。
话说这肖家祖上,本是本朝开国功臣之一,却在立国后正当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之时,激流勇退,号称母疾病重,请辞赏官。肖祖这一“侍”就是四十年,安心留在琴州故里,再未离乡拜官,当朝感其孝心,特建此祠,赐号守慈公。
此后余年,英才出众的肖祖之孙又在殿试前突传噩耗,家母猝亡,于是放弃大试又回乡服丧——肖家已有孝名远扬,赶巧波折三番两次,皆与此相关,无形更添盛誉,时逢轮值点官,朝廷赐袭了守慈名号,并破格以琴州太守之名予以地方实权——于是明明一个轮值的行政官职,生生被肖家以“守慈公”为名,做成了几代世袭罔替,也是放眼全炎独一份。
这处卧冰祠,更因意义非凡,多年来荣升为琴州第一名胜。赵配路过,见祠门年后刚刚又新扩精修过,寒风冷日里仍有不少来客拜谒流连,深觉欣慰。
如今国势动荡,朝廷纷乱,别说那朝堂之上,就是地方小官也人人自危,稍有不慎就易卷入派系纷争成为炮灰。幸而自己攀上一个好东家,多少自带安稳属性。
山雨欲来,大腿更须要抱紧些。
“赵先生,” 府门守卫恭敬颔首,“里边请——老爷和各位先生在后厅。”
“哦?”太守向来下得府衙午歇后才来与众客闲聚,今日早至,想必是有急事,赵配拍了拍咕咕作叫的肚子,想到自己竟如此消息不灵通落于人后,不觉加快脚步奔去。
后厅堂内,太守肖谨良官服未换,端坐高处,七八家臣清客围站,正讨论得热火朝天。赵配晚来不便贸然打探,只佯作从容,悄站一旁,先细听捋出个来龙去脉——
只听得同僚钱生道:“泽林居士向来深居简出,低调持重,更与我府鲜少来往,怎的会突然发张寿柬过来?当真突兀。”
“人生七十古来稀,”孙生接道,“想是风风光光庆贺一场,亦不足为怪。”
“风光到直递到州府上来?面子原是大了些。”
最年长的李翁手持寿柬几度细观,缓缓拈须而道:“此番怕是又与那竹西君相关。这竹西君一至琴州,声影未见,可是八方闻风而动啊。”
肖太守闻之,眉微微皱起,仍未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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