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农家（1/2）
借宿农家
萧鼎极其失望地看了她半晌, 惨然笑了笑，失魂落魄地走了。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钟离婉长舒了口气, 也跟着收拾起了心情。
自小的经历，让她习惯了将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
起初是不敢表达，后来是示弱惯了。
毕竟这些念头太大胆，也太叛逆，压根不为这个世道所容。
况且世人，不论男女, 都不喜欢野心勃勃的人，尤其是女人。
她若总将野心挂在嘴边, 就容易在与他人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疏远又隔绝。
这无益于实现她的野心。
若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天下至尊, 或许就不必假装。
但此时她的实力虽比做小可怜九公主时超出许多, 可距离真正说一不二，无惧一切的地步，还差得很远。
这次之所以跟萧鼎发泄了一通, 原因有二。
一是为了斩断这个人对自己的念想；
萧鼎自有他的长处：赤子之心, 热烈而纯粹。
可就是因为太纯粹了, 说话做事从不过脑子，只凭一腔热血。
为情义上头时，总是失控地做出一些不经大脑的决定，还一往无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与她这样习惯了衡量利弊、追名逐利之徒, 绝不相配。
若走得近了, 只怕还会破坏她的一些计划，让她施展不开, 并拖她的后腿。
既然不可能走到一处，又无法共事，不如早些断个干净，何必拖沓？
二是因为萧鼎与周文交好；
若她所料不差，此次萧鼎回去，定会将今天之事转述给周文知道。
她就能借萧鼎的口，抢先一步给周文留下些许印象。
这番话，虽然也带着她自己的一些情绪，从中也有许多信息。
似萧鼎这般头脑简单的，只会关注她说这些话时的情绪，可周文不同，那人心思细腻入微，定能从这番话里领略许多，她想要他领略的内容。
为她日后与周文再见时埋好伏笔。
不过她也就是浅浅想了一下这些事，毕竟眼下，她自顾不暇。
那做事不过脑的萧鼎进来掳她的时候，她正睡觉，仅着了一身中衣，连鞋子都没穿。
再是被他送到千娇阁那种去处，老鸨既然知道她正在小日子期间，自然也懒得替她换件新衣，所以，她仍旧穿着那身中衣，裹着先前客栈里盖着的薄被。
不过这被子却不是客栈的，而是出宫前，收拾细软时，李姑姑非要他们带上的，宫里的薄被。
绸缎织成的面料，充以丝绵，薄薄一层却很暖和。
多年相处下来，到底生出了一些真挚的主仆之情。
既然她一心为自己着想打算，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钟离婉向来随和，很给这些心腹脸面，便听取了她的建议。
却不想这回还救了自己。
也幸好眼下正值六月，原山府地处江南，气候又温暖宜人，她除了感到有些难堪之外，倒也没觉得冷。
可眼看着太阳都快落山，暮色将临，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此处坐以待毙的。
将身上中衣下摆扯了两块布料，将双脚紧紧裹住，她四下观望了一番方向，最终还是决定顺着萧鼎离去的方向走。
土路上的碎石和枯树枝很是硌脚，她咬着牙，走了十丈余地，就要被迫停下歇息片刻。
如此这般艰难地走了小半个时辰，太阳彻底落山，她终于见到了炊烟袅袅。
她露出笑容，加快了速度，等到了村落门口，发现此处是一个大概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
钟离婉藏在暗处，对每家都细心观察了一下，毕竟她这副模样属实奇怪，不是什么人都会放心接待她的。
耗费了不少时间，最终在村尾，发现了一户适合的人家。
“大娘。”她出言叫住了刚斥责完小孙子，正要回屋休息的老人家，等对方回过身，便一脸无措地上前：“我与家人路过此处，遇见一群歹人，我哥哥们为了救我，去引开了他们。大娘，我可否在你们家躲藏一会儿？最迟大后天，想必我的哥哥们一定会回来接我。”
果然不出所料，那大娘只是意外地打量了她一下，很快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哎呦，造孽哦，快快，快进来！”
进了屋后，大娘甚至热络地拿出新做的布鞋，和一身据说她给小闺女新做的衣裙给钟离婉，让她穿上。
钟离婉连忙谢过，并再三保证，等家人找来，一定重金酬谢大娘的厚恩。
她眼下身无分文，只有一床薄被，虽有些脏污，但要是清洗干净了，还是能用的，愿意将其留给张家，暂时充作谢礼。
绸缎丝绵被，于寻常百姓而言已是价值不菲了。
“说这个就见外了。”自称夫家姓张，要钟离婉也跟着村里人喊她一声张大娘的妇人眯眼笑道：“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不便的时候，不过一身衣裙，不值几个钱的。对了，你还没用过饭吧？咱们乡下人吃得可糙了，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端些来？”
“怎么会嫌弃。”钟离婉乖巧地说：“那就多谢大娘了。”
张大娘高兴地去了厨房，给拿了一碗杂粮饭，还特意多勺了许多煮蛋，看得小儿媳王氏眼热不已。
“娘，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咱们肯收留她就不错了，你这又是给新衣又是给新鞋，还给这么好的吃食，是不是太过了？”
王氏将碗筷置气一般扔在桌上，不满地开口：“你看她那样，连身外衣都没有，指不定已经被歹人怎么了呢。浑身上下也不像有个值钱东西的人，你待她这么好，人家未必能还得上！要是她口里那些兄弟家仆不找来，您仔细这些东西都喂了狗，半点见不着回头。”
砰地一声，张大娘也用力地将手中筷子拍在桌上，指着小儿媳妇的鼻子骂道：“都是女人，你积点口德！”
她平素在家就是说一不二的，这一声大喝，不但震住了王氏，也让一家子人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
见状，张大娘趁势道：“都给我听好了，人姑娘虽衣衫不整，可她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没被人糟蹋！老婆子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娘！”
“奶奶！”
见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在座众人都不乐意了，就连一向在子孙面前从不驳她脸面的一家之主，张有才都忍不住出声：“你个老婆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人家是你什么人，也值得你拿自己命赌咒发誓？”
“怕什么？”张大娘理直气壮地反问：“反正老娘说的是实话！老娘这么说，是免得你们这一屋子人以后见了人家姑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家天仙似的人物，那股子气度，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姑娘，你们呐，都给我放尊重些！别学那些眼皮子浅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刻意瞪了眼小儿媳妇，后者难堪得面红耳赤，却倔强地扭过头去。
“知道了知道了，有我在，有你在，她就是贵客，谁敢不尊重？”
张有才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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