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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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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吐了。”晋军小声道。

“振作点。”贺昭拍着他的后背,从守门人那里拿过手电筒往

在晋军眼里这无异于开了高清模式的屠杀照片,声色画面俱全,从视觉、听觉、嗅觉一同朝他包围。

晋军听见贺昭在说“把高台升上来,我到里面看看。”

晋军暴躁:“这还看不清楚你是不是有点瞎啊。”

贺昭把自己的外套蒙在晋军脑袋上,瞟着几个劲道狠稳又闷声不吭的小孩:“看见而已,不好挑。”

晋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声音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了,闻到的也只有贺昭那淡淡的烟草味。

跟那被子里的味道差不多。

“哥,我眯眼了。你完事叫我一声。”晋军把罩在脑袋上的外套拉链拉上来。

“不能,你眼睛好使。”贺昭伸手过来拉开链子,一把捋住晋军的头发把他脑袋抓出来,“赶紧振作,速战速决。”

晋军脸都黑了,把外套拉了拉,只露出眼睛。

瞧这自欺欺人。

对于他这种包围式安全感,贺昭实在无法茍同。

晋军在他的逼视下扭头,僵硬地往地下室看去,视死如归:“……好吧,怎么挑,你要哪个?”

周舒瑾不知道是背后长眼睛还是怎么的,就在这时借了总督的电话打来说:“出门的时候太急忘了跟你说。呐,你要格外多挑些,把相中的一个个分开到别的房间里跟其他人困着,不要喂吃的。每个房间的都告诉他们,他们其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也只有那一个能吃上东西,让他们互相厮杀,有时候你会有意外的收获——在那群孩子里剩下的也许不是你相中的那个。这都是正常的,要筛选。另外,除了杀伤力上乘,你要知道自己能操控哪种类型。”

贺昭应了一声,点了刚刚看中的那几个转身离开,脚下忽然一沉。

铁楼梯的空荡处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楼梯地包着一块布。

那小孩光着瘦瘪的膀子,身上带着许多抓痕,裤子宽大得也不合身:“我可以。”

贺昭刚才没注意到楼梯提上来。

晋军打量着他肮脏但苍白的皮肤。

那只独眼的目光很沉重,透着不服输的倔强。

贺昭忽然一反手很绝情地把人推下去了。

“欸!”晋军吃了一惊,伸手去拉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小孩在阶梯上摔了几下跌落到食物槽里。

这会好了,那里有数百个孩子在斗殴,扑上去把他埋没了。

那小孩果然不是善茬,出手就冲人的喉咙、眼睛、气管去下死手,不多时把人反掀到食槽里。

食物和血都混在一起了,但那些人还在吃。

被他掀开的人大多是一倒不起。渐渐地旁边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他独自站在食槽上擡头看着贺昭,嘴角、额角带着淤青和血迹,眼里称不上是野心勃勃但也傲气凌云。

贺昭:“把他带上。”

晋军将手里的铁杆投向那几个小孩,一投一个准,铁杆一碰到那小孩就弹开变成铁丝笼,像困野兽一样把他们困住了。

铁楼梯一片片斜放下,形成了斜坡。守门人拿着电棍把那些企图跑出来的孩子打了下去。

晋军就趁机抓住铁杆另一边把笼子一个个拖上来。

那些小孩从凶悍的状态安静下来,有抓着铁笼子想出去的,有暗暗打量贺昭的,有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有垂着眼睛打盹的。

明亮的日光打在他们身上时,他们不约而同都挡住了眼睛。太久没见过阳光了,使他们很不适应。

他们的伤痕暴露在阳光下,已经是体无完肤,破烂的破烂,溃脓的溃脓。

晋军皱紧眉头。

贺昭打量了几下这几个小孩。

后来贺昭又点了几批把他们混进去关着,交代了几下由自己人的大卡车拉走了。

“贺昭,”晋军回到车里说,“不合格的还有活路吗?”

“没有。”贺昭这次也不跟他含糊了,“要么就死在筛选的路上,要么就回收给老板,老板也是拿去做器官买卖。我想你会不忍心,剩下的就不用你插手了。”

晋军愣在那里:“贺昭,这些人不是飞禽走兽。”

贺昭踩停车:“不要坐副驾驶位,坐后边,会影响我开车。”

晋军靠在椅背上待了一会儿,愤怒又无力地砸了一拳车门,开门到后面坐了。

但他也没有继续跟贺昭说什么,反而渐渐睡去了。

贺昭开了一段路觉得不对劲,叫了几声没人答应,把车停下,打开车门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晋军躺在后排睡着了,身上冒着冷汗,体温又十分烫手。

贺昭没办法,辗转带他去医院。

到了晚上,这家伙的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人也醒了。

看着脸色苍白的晋军,贺昭出阳台抽了几根烟:“晋军,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做什么生意,不也说过不介意么?”

晋军闭了一会儿眼睛。

当时不介意,但真的走进来看清楚眼前丧尽人性的东西之后,就很难说不介意了。

毕竟他是从正统学院经过系统教育的人,骨子里血液里都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在告诉他这样做的坏处。

他不是看不起贺昭这行业,他是看不惯人们这么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更别说尊严了,简直视人如草芥。今天被无视的是别人,明天就可能轮到自己。为了长期的平和,倡导人人平等和立法守法是个比较稳妥的团结手段。

“人各有志。”晋军道,“这药水别吊了,又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贺昭眼看他要把药水管拔了:“等等等等,钱都给了,你干脆打完算了,少浪费。”

晋军哭笑不得:“您真是该省省该花花,半点不含糊的讲究人。”

贺昭架着烟透过窗户看着他,神色淡淡地笑了笑,细长的眼眸本来很容易显得冰冷无情,尤其是白天他将那小孩掀翻下去时的决绝给晋军留下了近似心理阴影的印象,也因为此刻的笑容显得亲近了。

贺昭冷肃起来能让人两股战战,笑起来倒让人如沐春风。

半夜,出去打点据点的周舒瑾也回来了,带了三箱上等兵器与贺昭平分。这三个没有做饭习惯的人总算搞到饭吃,这天饿得饥肠辘辘格外狼狈。

周舒瑾刚坐下,看到桌子底下忽然蹿出一只猫直奔贺昭去。

由于周舒瑾在,这几个人提防耳目都不要下人伺候了,万事自力更生。

贺昭给他添着饭,被这猫抓着裤腿爬了上去。四眼犬摇着尾巴在贺昭身边等了一会儿,就自己钻到桌子底下等吃的。

“毛毛。”晋军伸手要把它抱下来,又很快地躲掉了它的飞爪一挠。

很显然,这猫跟贺昭特别亲。

“这怎么有别的猫!”周舒瑾像被烫到一样离开了座位。

“怎么?你俩还会打起来?”贺昭讶异问。

周舒瑾食欲全无,大发雷霆:“你怎么养别的猫!男朋友有别的,猫也有别的了,我算什么?我鞍前马后给你在金三角做打算,原来是最多余的!”

虽说这理由让晋军有点想笑,但周公子发脾气那是认真的,不哄一哄会出大乱子。

晋军连忙道:“这猫是挂念你才买的,那时候找不到你。”

贺昭对他的脾气很清楚了——来得急去得快,向来不急着说什么,把饭菜端到他面前:“还是吃吧,你能吃上的时候它连上桌的福气都没有。要不,我让它到角落里吃去”

“它是不是睡你枕头上!”周舒瑾这直觉真是可怕。

周舒瑾怎么知道的?

“它在跟我耀武扬威!它算什么东西它也敢!”周舒瑾气得发抖。

贺昭道:“它现在睡贺里枕头上。快吃饭。”

“吃什么吃!把它炖了!”周舒瑾道。

贺昭只得把毛毛交给晋军:“快点。”

晋军:“听说猫肉很难吃的,酸苦的。”

让你快点,是想办法让这只猫快点消失在周舒瑾眼前,又不是让你炖了它!

周舒瑾不吃饭,那说明整桌人就没得吃了。

贺昭催促道:“快点!”

晋军把毛毛抱到隔壁帐篷给贺里了。

他端了一盘鱼回去,心想猫都爱吃鱼的吧。

在他拉开帐篷的门时,里面的两人气氛格外沉闷地吃着饭,一口饭嚼个十几次,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很显然都没什么食欲。

“你俩要的猫肉。”晋军将鱼放到他们面前。

贺昭眼皮一掀,看了晋军一眼:“你是觉得这里有谁没吃过鱼肉?”

“将就着吃吧。鱼也就比猫少了两条腿。”晋军道。

你是不是瞎!

贺昭想把白天那句话还给他,想起周舒瑾还在那搁着不说话,也没心情跟晋军闹下去,垂着眼帘安静地吃饭。

“多吃点,人已经气着了,吃的不能再亏着了。”晋军一边摊点肉,也不知道在哄谁,反正一碗水端平了。

周舒瑾道:“你到那边去不在那边避一避风头,还跑回来跟我俩受气”

晋军闻言起身:“那,那你俩要单独相处一会的意思吗,那我走了,只要不打起来什么都好说。”

“不必。”周舒瑾拽住晋军的手袖一扯,将他拉回位子上。

晋军看了一眼贺昭。

贺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哪里还敢出声,他现在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他们吃完饭之后已经到了夜里一点多,但周舒瑾还是在准备出门。

“去哪?”贺昭还是问了一句,“周舒瑾!”

周舒瑾:“找总督下棋。”

“人睡了,我跟你下。”贺昭道。

“要是你的话,下棋不如开赌。”周舒瑾道。

贺昭愣了一下。

晋军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看着在那对峙的两人,最后在周舒瑾的指示下搬出赌桌来。

“既然你有心情陪我玩,我们赌吧。”周舒瑾整理一下手袖,端坐在他对面,“请坐。奉茶。”

这什么规矩?

晋军一怔,还得去给他俩煮水泡茶。

说实话,贺昭跟周舒瑾上赌桌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但两人单独开赌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则,是贺昭被周舒瑾买回去的时候赌过;一则,是贺昭当年带着黄金要给自己买个自由的时候赌过。

往后就没有了。

贺昭把手放在椅背上,没落座,只是站着凝望周舒瑾的脸。

周舒瑾没说话。

吊在帐篷架子上的吊灯把苍白的灯光打在赌桌上,随着门口灌进来的风慢慢打着转。

场面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当年。

周舒瑾被请来他那寒碜的据点里,连正眼也没瞧过他放上来的那箱黄金,笑着把周围的人支开,然后也是这么摆开赌桌让自己跟他赌一赌。

结果是周舒瑾输了。

贺昭不傻,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输的,为的是最后顺理成章拒绝他的黄金放他去另立门户——当然,周舒瑾什么都料到了就没想到自己依依不舍,时不时就想在十三这件事上拉拢他,受了不少冷眼。

晋军能看到贺昭的手在椅背上掐紧了。

贺昭没办法入席。

这些都是他向周舒瑾欠下的种种,一点一点,无论他是否愿意,又或者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和周舒瑾就陷入了一种僵局,像两个刺猬在来来回回像找个最合适的距离,一找就是这么多年,都快要将他们的耐心消磨殆尽了。

贺昭:“我认输。”

今天他贺昭也让给周舒瑾。

“没上桌认什么输!侮辱谁,谁稀罕你让了。人睡不着了你还不让他找别人下棋,找你赌两局你还认输!”晋军在背后推了贺昭一把,“上桌!”

贺昭回头看了一眼晋军。

“快点。麻溜点。”晋军把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摁到座位,转身离开。

贺昭招招手:“旁观。”

晋军脚步一刹。

半夜的,他们不睡自己还想睡来着。

他总算明白了,两人闹着别扭都不愿意单独相处,今晚算是逮着他不放了。

晋军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边上。

“你认输”周舒瑾道,“如此,那我就要变本加厉了,不仅在你面前发怒,恐怕你那飞副将也得跟着一起受气。”

贺昭眼里闪过一抹警惕,擡头看着周舒瑾。

“你玩么,我一块教你。”周舒瑾依旧招呼旁边的闲人晋军入席。

他一向如此,如果是跟相熟的人赌博,只要人数没有到达游戏能承受的上限,他就会热情地招呼旁边落单的朋友一块进来。

晋军摇头:“你俩玩着吧。”

周舒瑾:“去我床边拿象牙骨牌。”

很显然,如果贺昭再处处让着他,那得猴年马月才能打破自己给他套上的无形的镣铐。

贺昭早些年不愿亏欠他太多,就是怕有朝一日被他控制,偏偏那时周舒瑾就是想套住他,最好是套得牢牢的,让他自个儿就往自己身边贴着。

贺昭大半个人都入套了,于是在他面前提起跟飞副将的感情总是迟疑的。周舒瑾倒觉得他此时不同往日,更应该生出一种打破束缚的勇气和傲骨来和自己保持距离。

如果他是今天的贺昭,有了真正的新欢,又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哪管眼前还有什么旧情人,该让众人心生忌惮刮目相看的时候就不要在此犹豫不决。

他的伎俩在贺昭身上发挥作用太慢,想要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才出现,以至于他又得想办法让贺昭恢复那不驯的性子去捍卫另一份感情。

单一个贺昭就让他费了不少心思。

周舒瑾心里苦笑,也不管贺昭内心是多么拒绝和煎熬,又调笑贺昭:“呐,你现在好不容易坐下来了,你敢不敢赢呢!你可从来没有从我手上赢过一把。这些年的长进你全让外面的人看了。依我看,本事马马虎虎,脾气倒窝囊不少。”

贺昭脸色铁青,愣是一声不吭。

晋军看贺昭被周舒瑾拿捏得死死的,全没了平时那说一不二的作风,恨铁不成钢地又拍了拍他:“今晚怎么了,这模样。”

得亏飞副将不在这里,否则就得跟贺昭闹翻了。

晋军按照周舒瑾的指点将32张骨牌分为四块一墩共8墩。

“就请贺先生摇骰子吧,他人都僵掉了,怎么在我面前胆小成这样,太不像话了。”周舒瑾道。

……

贺昭出牌:“双天。”

周舒瑾缓缓从手下放出至尊宝来。

且不说周舒瑾有没有出老千了,一晚上贺昭就没赢过。

他们赌得还不是钱而是晋军从地上拿来的石头,就这样贺昭还是输了个干净。

晋军笑了:“哥,我今天才知道有一天会有连石头都找不到的时候。”

“真是。”周舒瑾笑道,“换个别人,你拿石头来糊弄没关系,那可是要你输一次就吞一颗,我看你怎么办。”

贺昭:“你怎么搞得老赢我!我认认真真跟你玩牌九,总不能一次都没赢过。”

周舒瑾便笑:“天机不可泄露。”

“你不会跟我出老千吧!”贺昭道。

“不会,我是单纯的鸿运当头,非得弄个什么老千赢你有什么好处呢。贺先生今晚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地花了我三个小时。”周舒瑾调笑道,“哪怕是窑子的老婆婆,怎么也值几两白花花的银子了。”

“那是我陪你!”贺昭道。

“你陪我?你拿什么陪我,石头?”周舒瑾继续笑话他。

“今晚不带这周公子出去挥霍一下,他还没完没了了!看来是素得太久!”贺昭忍无可忍,越过赌桌抓住他的手臂,“去挑一家店,吃喝嫖赌抽我都送你去!想去就直说,非得拿我消遣!”

周舒瑾:“当真?”

“当真!当真!”贺昭破瓶子摔破地说。

“谁骗人谁是狗!”

“我骗你干什么!”贺昭说。

周舒瑾看他认真得可爱,伸手想摸摸他的脸但在半空就缩了回去,只是忍不住展颜一笑。

命运总喜欢开草灰蛇线伏脉千里的玩笑。

贺昭发觉他莫名其妙变得温顺不再胡搅蛮缠要出去玩正困惑着:“还走不走?”

晋军眼观眼鼻观鼻,不无讶异地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敢发话。

“不用了。”周舒瑾心满意足地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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