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2/2）
他朝对方走过去，开门见山道：“姑娘，麻烦能带我见仇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
仇千渡笑吟吟点头：“我认识你，请吧。”
仇千渡带三人走到仇旻的书房，前者擡手敲敲门，喊道：“姐姐，有人找你。”
屋里传来粗哑疲惫的女声：“什么人！？”
颜灼若叩门道：“仇旻，是我。”
随着一阵沙沙声，仇旻猛地把门打开，平日端庄清冷的姑娘此刻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好似许多天不曾闭过眼。
仇旻刀子般的目光投向众人，不耐烦道：“什么事？”
“仙界出了点状况，我需要带两个炼药师去仙界。”
听闻“仙界”二字，仇旻顿时急切起来，音量增大几分：“先生如何？！”
“无关先生，是我们自己的打算。”
仇旻愤愤盯着颜灼若好几秒，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对仇千渡道：“把仇珞山喊过来。”
“......”总是被亲姐当下人使唤的仇千渡翻个白眼，不满意的“哼”了一声，去找亲哥的脚步却一点不慢。
仇旻敞开房门后，一言不发地拖着身子回屋。
颜灼若看着满地草纸的地板实在没地方下脚，索性站在门口将仙界的情况说清楚。
钟扬站在颜灼若身后时不时补充两句，戴着司寇面具的覃玉则默默站在最外头，将目光落在庭院里姹紫嫣红的花草上面。
不一会，仇千渡拉着仇珞山匆匆赶来，后者没刹住脚踩着满地草纸惊恐地停在仇旻面前，顿时冒出一头冷汗。
所幸仇旻没心思追究，拿起桌上一张配方递给他，道：“用这个方子，跟他们去仙界配药。”
仇珞山将内容扫了一眼，拧眉道：“新方子？没有蛊血...这有用吗？”
仇旻恶狠狠地瞪着亲弟弟，冷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仇珞山苦笑道：“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不过之前的方子蛊血是关键，如今关键地方少了，这要是效果不好，耽误事不说还得浪费多少药材。”
“一场瘟疫而已，又不是绝症，没有蛊血的方子为何不行？！”
仇旻盯着仇珞山的目光仿佛能将后者凌迟，仇珞山捏了把汗准备迎接暴风雨般叫嚣，谁知下一秒仇旻哂笑一声，无力地做了个扶额的动作，声音疲惫道：“去吧，我的方子差不了！”
仇旻的反应令人捉摸不透，三界瘟疫用药量巨大，单凭颜灼若一百年间流的血，说不定也不够。
颜灼若担心仇旻为蛊血烦恼，便让钟扬与仇珞山先去准备，待人走后，他对仇旻道：“还缺多少血？”
仇旻复杂的目光投向颜灼若，不说话。
颜灼若绕过地上的草纸，走到仇旻面前，严肃道：“你尽管说，我想办法。”
气氛中隐隐变得压抑，仇旻面无表情道：“你能流多少血...”
不是疑问，更像一种自嘲，颜灼若皱眉，仇旻道：“你一辈子能流多少血？”
这句倒是疑问，只不过颜灼若不明白：“仇旻，到底怎么了？”
“百年来从你身上得到的血，对付这场瘟疫，不会少，你不用担心——可这些日夜，我看着一颗颗血珠化作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水，我莫名觉得自己......像在杀人......”
仇旻哂笑一声：“或许关于蛊血的方子，世间本不该存在！若非年少轻狂，自以为是...又怎么会信誓旦旦地以为一本血方就能造福后世......”
仇旻无力地抹了一把头发，喃喃道：“将来总有一天世间收藏的蛊血会被用完，届时没有原料，我几十年来编辑这本灵蛊血方便成了天方夜谭......可惜我花的精力罢了”
这回轮到颜灼若沉默不语。
仇旻自顾自道：“世间只有一个蠢得要命、自愿把血送出去的灵蛊；其余的全是饱受压榨、被当做药引的可怜人......我编药本的初衷不是害人，没有蛊血我一样可以创造出有价值的方子！”
“你今后...”仇旻的目光倏地盯紧颜灼若，认真道：“也不要再将血加入什么方子，不然后世有灵蛊被割血，你也脱不了干系。”
仇旻这席话考虑的十分长远，却也半分不错，以蛊血救命，何尝不是人血馒头。
世间只有一个好好长大的灵蛊，他叫颜灼若，其余灵蛊...不是早夭，便似覃玉，被世人伤害、虐待、最后异口同声地讨伐......
颜灼若一直明白，自降世起，世间对他格外善良......
他遇到万俟玥与楚琛，得以健康平安快乐地长大。
他成为司寇，能够自由肆意地为所认定的事而活。
他遇见一群值得信任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忌地吐露真心。
他还遇到花重锦...余生漫漫，不会孤单...
身为灵蛊，如此命运，多谢上天眷顾...以至于颜灼若忘了同类前辈们因为这个身份受过的苦难......
“记住了。”颜灼若对仇旻欠身：“我赶去仙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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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玉对仙界颇为忌惮，如今虽物是人非，但一踏上仙界的土地，覃玉依旧全身不自在。
他紧紧跟在颜灼若身后，不自觉地拉住身前人的衣袍，颜灼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宽慰道：“无妨，没人认得出你，更不会伤害你。”
皇城外的结界出人意料地没拦截二人，颜灼若跟着钟扬的灵符找到他们的位置，在一片乱七八糟的人群中，率先映入眼底的却是花重锦的身影。
颜灼若喜出望外，将来时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大步跑过去笑道：“你也来解决仙帝小心眼的事！”
“......”花重锦忍俊不禁，还没开口，一旁小心眼的仙帝凉嗖嗖道：“在我的地盘，再敢说些不中听的，可就不止赶出去这么简单了。”
“......”眼里只看得见花重锦的颜灼若不知钟亭君在场，说话没个分寸，他自知理亏，便不接钟亭君这句警告意味十足的话。
花重锦垂眸注意到颜灼若拉着覃玉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柔声道：
“这里的事已经与仙帝陛下商量好了，陛下安排人手监管，先生跟珞山制药，钟扬留下帮忙，不用担心。”
“就...解决了？”颜灼若回想钟扬义愤填膺的模样，看来仙帝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人摸得清的。
“多亏殿下协商，”钟扬抱着一缸水从两人身边路过，插嘴道：“我刚来殿下就把事情处理好了，具体细节虽不知道，但殿下一如既往地令人佩服！”
钟扬此刻没戴面具，被一缸水压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暴露无遗，颜灼若皱着眉摆摆手，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小心缸砸地上溅我一身水！”
花重锦眉眼含笑，问：“你接下来留在仙界还是另有打算？”
“我留...”颜灼若察觉覃玉的手紧绷地握拳，顿了顿道：“...留下估计不需要，我给各个地方运药。”
于是颜灼若又带上覃玉踏上去清瑶的路，花重锦回神宫，几人正好顺路，在离开皇城地界后，花重锦轻声提醒道：
“跟司寇手拉手牵着走，不合适。”
闻言，颜灼若倏地将覃玉松开，莫名心虚起来，但仔细一想，花重锦的话也没错。
司寇身份本来严肃，向来是挡在众人前面的角色，要是被人当小孩似的照顾，在旁人眼里确实不像话。
花重锦的眼底柔情绵绵，眉目间一如既往的温润，颜灼若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更怀疑他的话里不仅是简单的提醒。
可惜他不知其中的另一层韵味，于是嘴上附和说对，然后笑呵呵地转移到另外的话题。
除仙界皇城的病情显得紧张，三界其他地方陆陆续续出现的病情数量虽多，地域虽杂，情况却不严重。
仇旻给仇珞山的新方子的效果仅仅比原来的治愈速度慢两日，如今瘟疫控制的及时，若非一些要紧地方，清瑶的炼药师多半也采用新方子炼药。
在三界各地的配合与多方力量的协助下，十天后，这场费时费力，艰苦的战役终于到了尾声......
颜灼若正帮仇旻整理完的各地区的药量单子，打算离开，一封灵符信如空中残叶般轻轻飘落在他的面前。
颜灼若心中奇怪，将信打开只见八个如水泡过的字迹：
“先生病危速来仙界”
突兀的消息如冷水在心中浇下，颜灼若如坠落无尽的冰窟，被寒意裹挟，眼前倒映出的字也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