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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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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三两步退回床边,将建三爷发僵发黑的身体掰过来映在烛光下。

它摊开道袍里的书,随手翻到一篇诅咒,跟着书上的描述对建三爷照猫画虎般开始下手。

也不亏老家伙年年月月朝它念叨,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兔子本想多下几个诅咒,奈何精力不济,后半夜它头晕眼花实在招架不住,于是躲在外头的树丛里休息到天亮。

次日白天,它顾忌路上有人来往,迟迟不敢现身,于是躲了一天在书上挑挑练练寻找凶狠法子准备对建三爷下手。

一到晚上,兔子难以控制地暴躁起来,脑子里犹如刀绞,念咒般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几乎将它逼疯。

兔子顾不得折磨老家伙,得先看看有何法子缓解眼下痛苦,可惜它最后痛到晕厥也没有星点办法。

又是一个白天,兔子清醒过来打算对建三爷下手,谁知一个要死不死的蠢邻居前来敲门,兔子只好按兵不动,耐着性子等碍事的家伙离开。

一会儿后,谁知邻居不仅没有离开,反倒咋咋呼呼地喊来一群人。

大伙涌入建三爷狭窄的小破屋,叽里呱啦地讨论该如何如何,兔子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便看见有人去屋后刨土,有人拿来一块干木,有人拿出笔墨有模有样地写上“建三之墓”四个字......

兔子恍然大悟,原来这群家伙要将建三爷下葬!

它还没对老家伙下手,怎肯便宜他入土安息?

兔子急得团团转,它瞥见脚边的黄衣道袍突然灵光一现,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道士急冲冲地闯入人群阻止大伙手里的动作。

兔子的谎言张口就来,它手舞足蹈将情况说得十分严重,弄得人心惶惶。

作法不仅能光明正大地诅咒老家伙,还能顺便坑蒙点钱财,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兔子当即端起架子,指点大伙分工,大伙心中敬畏,打起十二分精神办事效率极高。

仅仅一个上午,大伙不仅搞来一口牢固的黑漆棺材,一块刻字的石碑,一套崭新的寿衣,还有数不清的祭品与一个有模有样的祭台。

如此大阵仗,反倒便宜了建三爷...兔子暗自不爽快。

它在书上翻来覆去,吩咐人找来稻草、木剑......

待作法之时,它要求所有人闭上眼,趁机将建三爷肢解、转移、诅咒、设下障眼法......

所幸村民们傻得可爱,对兔子唯命是从,十分配合,兔子报复得十分轻松。

若不是晚上头痛难忍,担心露出破绽,兔子一时半会竟然舍不得被人群拥簇的滋味。

它被众人一路送到村口,与他们笑嘻嘻道别后,转眼在村附近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收集的钱财与建三爷的肢体还藏在村里,兔子小心翼翼费了不少功夫将其运出。

接下来的日子,兔子白天漫无目的找方向,晚上则抱头扛过身心折磨。

花重锦操控时间轴往后走,下一个场面竟然出现在皇城大街。

“不对...”花重锦突然开口:“少了一段。”

“什么?”

“少了一段记忆...”花重锦琢磨所剩无几的记忆线,道:“没猜错的话,少了一段关于地下城的记忆。”

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以兔子的视角,他多半化成人形躲在一条街缝中。

颜灼若盯紧画面,问:“什么原因?”

“不好说。兔子精神受损,会出现记忆混乱缺失的情况;地下城人员混乱,兔子若是没心眼,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有一点,地下城破损、收缩......也难免有其他影响...”

“...那地下城的瘟疫......”

无解了吗......

颜灼若指尖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花重锦安慰道:“先往后看。”

.

兔子左顾右盼在街上穿梭,然后他找到一家卖野味的小铺,走进去神神秘秘地跟老板低声道:“俺有只兔子,卖给你,价钱随你给。”

老板见这人贼眉鼠眼,口音古怪,狐疑道:“我先看看什么模样。”

兔子歪着身子背对大街,鬼鬼祟祟地从袖子抓出一只大白兔子丢到老板怀里。

老板措不及防抱着沉重的家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老板脸色拧成树皮,道:“臭成这样...肉都硬了...快死了吧。”

兔子佝偻的肩膀抖了抖,压低尖细的嗓音:“年纪大了,凑合吧...钱随你给。”

老板嫌恶地将怀里的东西推还回去,摇头摆手道:“不要不要,这兔子白送出去都没人要,走走走,你去别的地方,莫要耽误我做生意。”

兔子将“兔子”收入袖中讪讪离开,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地逛了一圈,目光揪住一家小饭店。

他蹲在对街观察店里的进进出出,待客少的时候他才迈开步子走进去。

店小二见到客人热情地过来招待,兔子则做贼似的将店小二带到角落低声道:“俺有只兔子,卖给你店,价钱随便给。”

兔子身上有股异味,店小二不禁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脸上故作平静道:“这...我帮你去问问老板。”

说着,店小二一溜烟跑去后屋,兔子则蹲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向。

不一会,店小二带着老板走出来,老板眉眼含笑热情地走过来,结果在闻到一股酸臭味后,笑容一僵止步在一个适当的距离,老板皮笑肉不笑道:“是您要卖兔子?”

兔子站起来点点头,从袖子里将“兔子”掏出来递过去,道:“对,卖兔子,它年纪大了,能吃,钱随便给。”

愣是老板再有风度,对面眼前毒气般的玩意也忍不住皱了眉头,为难道:“这...这也太臭了...病兔子?”

兔子一再坚持道:“年纪大了,没洗澡,臭的,洗干净,能吃。”

老板犹豫不决,兔子又道:“钱随便给,一个馒头也行。”

老板打量眼前人寒碜潦倒的模样,想必对方是有苦衷,无奈道:

“这菜都得吃进客人肚子里,您的兔子病蔫蔫的,我实在不敢买呀——那小六啊,去给他拿个烙饼来——我给您一个饼,不收钱,您累了坐那边去休息,我还得忙您随意。”

转眼店小二将一个滚烫的饼送到兔子手里,兔子被烫得“嘶”一声,抓着饼心不在焉地离开了小店。

兔子又辗转好几个地方,始终没发现合适的卖家,眼见太阳歪到另一边天。

兔子漫无目的地钻到街角巷子中游走,忽然几声猪叫从墙内传来,随后又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吃食声。

兔子贴在墙上确定喂食者已经走远,他脚下一跃翻过矮墙,兔子看着三头猪奋力吃饭的模样,临时起意将袖子里的“兔子”揪出来丢进猪槽。

三头专心干饭的猪吓得大跳,呆头呆脑地瞪着眼前的丑家伙念出一串什么玩意。

兔子施法结束,嘴上发出“砰”的一声,同时猪槽里的“兔子”炸成了一片灰黑奇臭的肉泥。

兔子看着蠢猪们又凑过来吃的吧啦响,心满意足地翻过墙头,一边吃着冷掉的饼,一边哼着小调信步离开。

颜灼若虽听不懂兔子嘴里的词,却听得出与作法时念的是同样的东西。

颜灼若狐疑道:“这家伙为何卖同类?”

花重锦沉默半晌,平静道:“障眼法,那不是同类是建三爷。”

颜灼若:“......”

兔子记忆中的障眼法,任凭两人灵力再强也无法识破,溯主眼里是什么样,两人看到的也是什么样。

颜灼若细思极恐:“你怎知是障眼法?”

“猪槽里没有血,肉质发黑,不是真兔子。从其他人接触后的反应来看,‘兔子’有异味,极有可能是尸臭。我们刚进山洞的时候,空气中那股味道,跟棺材里的建三爷味道一致。兔子将建三爷的身体带到洞里,又将其化作同类的模样卖出去——如此一来,还可以解释地下城出现的兔子。”

闻言,颜灼若的脸色可谓五彩缤纷,即使担任司寇近两百年,明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他还从未敢想世间有过如此令人作呕的毁尸方式。

兔子刚走出皇城时,心情大好步履悠然,后来夕阳落满大地,兔子内心突然生出几分焦灼,它意识到身体不对劲于是开始狂奔。

直到黑夜将四周笼罩,兔子变得狂躁不已,在一片灌木丛中横冲直撞,它眼前一片眩晕,意识涣散,带刺的藤蔓割破血肉也全然无知。

兔子四肢痉挛不能行动,倒在不知名的地方晕过去。

第二日它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直逼眼睛,脑子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兔子蜷缩在地缓了缓,变得人形踉跄爬起来。

兔子无精打采地环顾一圈,发现自己在一片野草丛生,飞虫密布的山林里,它拖着僵硬麻木的身子朝一个方向走了许久,最终回到了一块石壁前。

兔子擡手破除眼前的障眼法,一个山洞露出来。

兔子一声不吭走到底,在一团灵痕围成的圆球前坐下,灵痕在兔子的驱动下流入它的体内。

兔子顺手拿起一旁的菜刀,对准眼前带骨的黑肉干脆利索地砍了起来。

根据大小形状来看,估计还真是建三爷的残躯。

兔子劈里啪啦砍了一上午,将眼前的玩意变成一滩肉泥后,玩泥巴似的将其勉强捏做一只“兔子”形状。

随后它手中施法,灵力落在肉泥上,一只丑陋的大白兔子便兀地出现在眼前。

颜灼若忍着恶心闭上眼睛,花重锦轻声道:“既然真相知道的差不多,剩下的细节不看也罢,不如你先退出去?”

颜灼若摇头:“我没那么娇气,不要紧。我要知道这只‘兔子’被丢在何处地方。”

花重锦操控时间轴加快速度,兔子的眼里的画面飞快而过:

这家伙或许对作品不满意,一怒之下一巴掌将眼前的东西又拍成肉糊。

接着兔子重新塑形,又一次次催毁重来,如此反复直到夜色降临。

兔子的动作越来越暴躁,它猛地将刀砸出,气急败坏地踩住肮脏的肉泥,使劲跺脚摩擦。

接下来的画面惨不忍睹,不久又出现令人眩晕的模糊。

隐约间兔子匍匐在地开始舔舐地上的玩意...

颜灼若胃里翻江倒海,下一刻他兀自断开与花重锦的接触,强行从溯源中将意识拉回现实。

花重锦是操作溯源的主人,颜灼若没打招呼强行退出的滋味,简直跟将魂魄剥离□□一般,虽生犹死。

颜灼若偏头打了一个干呕,花重锦猛地结束施法,凑过去扶住他,颜灼若摆摆手,哑声:“不碍事,他娘的...高估了。”

花重锦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拍去对方身前的脏泥草屑,沉声道:“兔子接下来的时间没离开山洞,狂躁之下以刀自戕了。”

“......”

.

花重锦烧毁兔子的遗体,炸破石壁彻底将洞口封死。

瘟疫背后下的一场孽债,到此结束。

两人疲惫不堪地回神界,坐在巨蟒背上迎面而来的清风将此行的浊气吹得干干净净,一身清爽。

颜灼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眼皮子困得打架。

他忍不住靠在花重锦身上眯了会,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极简淡雅随风而卷的床帘。

“?”颜灼若脑子发懵,四面流水潺潺灌入他的耳朵,颜灼若猛然清醒——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里衣,此刻躺在花重锦寝宫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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