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之子·六十五（2/2）

现在，“摇篮计划”已经划上了一个句号，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伊达幸泽看着从左手落下的水滴在池面跳跃，渐渐的，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密切注视着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确认沉睡着的“它”被仪式的启动所唤醒，他状若无察，换左手握勺，舀水洗右手，同样静静的，看着水流落下。

用右手舀水到左手掌，然后用左手掌上的水漱口，最后竖起勺子，用剩下的水清洁勺柄。

这以后他才向曲水池走去。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人们”如法炮制的清洗过双手，这才循着他的脚步一路向前。

黑压压的一片。

血月的直射下，萤火虫在沉重的雾气里飞舞，池水已经呈现出已然调和的血红，浓稠黏腻。

第一步，将献给神的贡品奉献给神。

伊达幸泽环顾着四面八方黑压压俯身在地上的一大片来自过去的残影，毫不意外的在其中发现了上杉安吉和他的父亲。

这里俯身的人们是世世代代献身于此的望月和上杉们，望月谷涑或许能说出其中很大一部分的人们的名字，但对于早早就走完了献祭流程的伊达幸泽来说，他只能认出上杉安吉和他父亲。

窥伺着他的视线里多出了很多的催促，有无形的手在轻轻的推着他，伊达幸泽知道被唤醒的“它”已经等不及，向前一步，直接站上了位于最低处的圆盘中央。

第二步，摇响垂铃，以告神灵。

一根透明的红色垂带垂落下来，正好落在伊达幸泽面前。

在更深重更粘腻的视线里，伊达幸泽握住了这根垂带，深吸一口气。

“咚——”

第三步，原本就已经俯身在地的众人整齐划一的二鞠躬，二拍手，紧接着双手合十，匍匐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神啊——”

在众人心中默念的祈祷中，池水渐渐开始沸腾，水位逐渐下降，水质也逐渐变得清澈稀薄起来。

伊达幸泽没有闭上眼睛，他只是看着那殷红的血水渐渐析出，却寻不到流入的去向，而不得不在其余的圆盘上融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残影。

那是一个个由血水浓缩而成的“婴孩的人形”。

那是他的“哥哥”“姐姐”们。

那是望月和上杉共同酿成的罪与孽。

也是“初代”对他们的管教失利。

【“初代”留下的所谓‘祖训’只是让他们等自己归来，但“虫”是没有脑子的生物，妖怪的脑子也很欠奉。】齐木楠雄也很无奈，【所以在“摇篮计划”刚刚启动，第一次轮回开始之前，来自过去的推演就造成了这样“畸形”的家族体系。】

【我并不是因为初代是我的友人，所以要为初代找补什么，但对一群没有脑子的非人，还是不要过多苛求为好。】

【“虫”的繁衍和轮回就是这样世代繁衍、相互吞噬的过程，这是它们的生理习性，从它们的角度出发，想要让初代回归，也确实只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当然，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待它们，也确实不怎么像样。】

“并不是您认为的那样！我们是‘虫’！我们中诞生的‘鬼蛊’没有‘妖质’才是异类。”上杉梅语的辩解再一次回荡在伊达幸泽的耳畔，和齐木楠雄的说辞混合在一起，搅得伊达幸泽头疼。

【不管你想要怎么评价这些“虫”和这些“妖怪”，都还是请你尽快结束这一切吧。】

看着四面匍匐着的黑压压的“望月”和“上杉”，看着它们所共同构成的这条由“虫”汇聚而成的光之河，——极致的暗色和亮色在同一处交汇，落进伊达幸泽已经恢复光谱了的眼睛里；伊达幸泽叹了口气，伸出手，拥住了扑向自己，争先恐后、张嘴撕咬起来的血影娃娃们。

它们样貌恐怖，模样怪诞，它们是“虫”，是因执念而生的“妖怪”，但它们也仅仅只是为了寄主的一句话便世世代代等待下来的，有着稚子之心的存在而已。

“早安，哥哥姐姐们，”

伊达幸泽不想再探讨和评判这些血影究竟有没有所谓的“人权”了，他依次亲吻着这些残影的眉心，尽管它们只是“虫”的聚合体，从来就不曾以一个真正生命的形态真正的诞生于世。

他的语调是那样的温柔，眸光是那样的温暖，仿佛神明降下的一丝饱含了悲悯的垂怜。

而当他结束它们的命运时，也是同样的温柔和悲悯。

“晚安，哥哥姐姐们。”

“晚安，”

伊达幸泽看着被彻底激怒的“仪式残余”，同样温柔而悲悯的，道了一声“晚安。”

他张开手臂，将体内的力量驱使着散发出来：

你们的任务结束了。

你们等待着的人已经成功归来。

现在，回来吧。

回家吧。

安息吧。

你们等待着的人已经归来，他将从梦乡中醒来，他将从摇篮中醒来，他将要离开这里，带着你们一起离开。

所以，安息吧，你们的执念已经达成，你们的寄主已经归来，无论你们所作的究竟是不是仅仅只是一场无用功。

——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呢？”小小的的场静司问。

“‘他们’啊——”的场家主沉吟，“‘他们’是名为‘虫’的妖怪，来自异世界的，名为‘虫’的妖怪。”

——一段来自过去的时光碎片，万幸，并未彻底遗失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