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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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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相

自少年俞希闻当面发作了第二次神志不清后,为保险起见,也为所谓的泼天缘分要他去折腾,项鸣把人扣在了家里——俞希闻意识也没想到,项鸣在山里对他说的“滚吧,不想进去就改天来我家坐坐”会是以这种方式来实现。更没想到,这一坐就是同居数日。讲真,他搞不清项鸣缘何这么做,一路被黄雀——江烛雪——引导着进莲花幻境看过往事,才知他俩论相识其实交谈不深,谈责任就更谈不上。再说,他没有别人可以照顾了吗?

这让他越发好奇后面是怎么个走向法——他和项鸣到底是怎么在的一起。思量至此,他有些难受。项鸣和他一起进来的莲花幻境,可自打他意识进入少年俞希闻的身躯,已多日不见项鸣人。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在干什么。

打定主意照顾,项鸣便谎称爬山时摔坏腿,向李茕德请了从军以来从没休过的年假。当日李茕德亲自过来嘘寒问暖,俞希闻被项鸣赶去了另一间房,自己则用障眼法,将压根啥事都没有的右腿给障得要多惨就有多惨。李茕德贼心不死,边喝茶边伸手去摸项鸣的膝盖。须知项鸣不是耐着脾气和人周旋的性子,他用搁在桌面上的锤子狠狠地锤了下膝盖——吓得李茕德忙把手缩回去,差点砸个正着。项鸣这才皮笑肉不笑,道:“听说这有助于恢复腿部神经。”

如此,两人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第一日——即俞希闻改动项鸣衣物的那日——当天晚上,詹祥和阿甲醒了过来,两个小家伙围着俞希闻转圈圈,然后说饿了,又喊俞希闻“妈妈”。俞希闻连忙摆手,道:“什么儿子啊,真的好奇怪下次不要说啦!我还只是个少年!感觉有儿子就老了,一点也不年轻。”两个小家伙不依不饶,俞希闻觉得聒噪,只好选择暂时妥协,然后在项鸣家的厨房转了一圈。然而,别说是找出一粒米,就连半点烟火痕迹也没见着。无法,他只好出门,预备上山打几只兔子填五脏庙。谁想刚踏出一步,就被拔地而起的石墙给挡住。这才想起项鸣临时有事出门去了。大概为了防止他发生意外,项鸣在家里设了结界。

一人两个小家伙便你瞪我我瞪你,饿着肚子等项鸣回来。等到后半夜头都磕到地上去了,项鸣还没回来。俞希闻揉揉眼睛,终于肯开砸那堵结界了。然而石墙无比坚固,俞希闻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砸个烂。他饿极了,一气之下,捡了院子里的小石头,朝那堵石墙砸过去。阿甲见状也跟着捡了一颗扔过去。发出的声音居然比俞希闻砸的还要响亮。俞希闻还没反应过来,阿甲已经哇啊啊地冲上去,朝石墙踹出一脚。

问题是用踹的也不行啊。俞希闻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俞希闻惊掉了下巴。阿甲仅仅一脚就踹得石墙瓦解。俞希闻好奇,眼睛发光:“破了!你刚才用的什么招啊?那么酷!快教我!”阿甲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招啊,我就是力气比较大。”

詹祥道:“妈妈,他就是力大无穷,没别的本事。”

俞希闻还要多说几句,然而这一声巨响后,项鸣居然蹦了出来,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们做什么?!”

俞希闻反问道:“你去了哪里?怎么半天不回来,这都多晚了,我们还没吃饭……”

话没说完,项鸣就打断他,奇怪道:“你不是辟了谷?还要吃饭?”

此话一出,俞希闻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的确,修行到一定程度可食用天地之气,不必再吃任何东西以果腹,他先前闭关也这样,连水都不必喝;概因打坐时舌顶上腭,任督一相接,阴阳生复返,便会有琼浆玉液自口中分泌,入口甘醇。再有,此时的津液于身体是大补大调之物,吕洞宾曾云: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便是如此。项鸣的话提醒了俞希闻,他都辟谷了,为什么还要吃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修为倒退……想到这一点,俞希闻目光追向坍塌的石墙,又看了看阿甲。

他有些难以置信,问项鸣:“你这堵石墙是结界吗?”

“不是,”项鸣道:“挽词笔都教了你什么?有形有相的石墙是结界?你在逗我?”

俞希闻已然有些慌张,道:“你不是怕我出门……”

项鸣嘴硬:“你是我的谁?我要怕你出门?”他伸手一挥,碎成几大块的石墙轰隆隆地从地上立起、重组,恢复原貌,“这堵石墙是隔绝路人进来的门面,混淆视野用,不做其他用途。”沈悯和一些仇家三番两次要抄他的家,一两次还好,就当猫玩耗子,次数一多项鸣就嫌麻烦了,于是有了这堵墙。每隔一刻钟,墙的形状就会变幻一次,而每一次经过的路人都不会觉得有异;但若有人刻意找上门来,墙便会散发出一种致幻剂,伪装成空气,在人的肉眼中“隐身”。对行者来说,这的确是个小小的障眼法,结界当不上。

俞希闻缓了好半晌才看出问题所在——项鸣没有设结界,阿甲是因为力气实在太大而踹散了石墙,他是修为倒退了。林一叶给他下的“功夫茶”彻底堵塞住他灵台的清明,清理绝非一日能成,如今修为倒退,且是以倍数为量,已经足够说明当时林一叶压根没打算让他活着。

除了神志不清、修为倒退之外,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这个答案很快就到来了。就在两人同居的第三日,俞希闻在抄经平心,突然间面对空气发出笑声,道:“哇,好多花呀,真的好漂亮啊。”他当着项鸣的面,挨个儿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家具:茶碗——百合花、茶杯——牡丹花、玻璃皿——玫瑰花、椅子——荷花、书桌——水仙花、书柜——木棉花……总之,所有家具在俞希闻面前变了样,就连项鸣,在他眼里也成了一株美人蕉。美人蕉觉得太乐了,从前一个人住,还没这么乐过;俞希闻这吃了野生蘑菇似的幻觉,只需他打几个响指施法即可恢复,偏偏他蔫坏儿,只在边上剥橘子吃,看戏看得合不拢嘴。

看得俞希闻意识哭笑不得。当然,除去看什么都是花的幻觉,还有其他等着他。莲花幻境里的岁月飞逝,只是忽然。他一直没见到林一叶本人,不清楚他是否被江烛雪除去了。这期间,挽词笔带着陈延来看过他几回;他也不清楚俞闲为什么一直没来。这第一次恰好碰上俞希闻发病的时间——挽词笔一踏进他房门,就见他拿了厨房的菜刀去割自己手掌心。

“哇你干什么……”挽词笔还没说完,就被俞希闻的掌心血吸了过去。它躺在俞希闻掌心里,刚要叉腰骂他胡闹,忽然间,一股黑气顺着它沾上的血爬了上来。挽词笔大骇,要跳下去动身净化,脚却被黏在俞希闻掌心,动弹不得。眼看黑气顺着笔杆往它笔头上钻,就要进入它灵台,挽词笔大声地叫了起来,让俞希闻赶紧把它放开。

可俞希闻哪里还有神智可言?他雕塑般站着。幸好陈延见势不对跑去喊来项鸣。项鸣一阵风刮去,劈手夺下挽词笔将它甩了出去。此时俞希闻的血还往下淌,他顾不得挽词笔的呻/吟,拖出医药箱给他包扎。那浓浓的黑气随俞希闻的血液流出,为避免被污染,项鸣往自己身上罩了层保护罩,随后抓着消毒工具朝俞希闻扑过去。可他逮得快,俞希闻跑得更快,眨眼出现在窗边,伸手触向小雏菊去了。项鸣才过去几步,便听挽词笔尖叫道:“糟了!他的赤血怎么成这样了?!”

原来俞希闻摸了小雏菊上的白色花瓣,血顺着掌心滴下去,小雏菊猛地膨胀起来,变得越来越大,一瞬,几乎遮住了窗外的光线。它的花瓣化作比芭蕉叶还要大几倍的“叶子”,一舞动便掀起一阵狂风。霎时房间内一阵叮呤咣啷,东西倒的倒、砸的砸。陈延见有异变,上前将俞希闻拖走,可俞希闻伫立不前,陈延一时竟拉不动他。项鸣劈出一手刀,让俞希闻晕在自己怀中,之后擡手向上,正要收拾小雏菊,又见它突地极速一缩——

整盆花枯萎了。

“是八苦能量在起作用,”挽词笔笃定道:“它在逐步污染他的赤血。八苦不除,赤血的奇效就发挥不出。”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血滴得满地都是。赶来的詹祥和阿甲避开血迹,用挽词笔教的方法,使用水晶泡过的水来清洗血迹。项鸣冷笑道:“气能生血,血能载气。林一叶污染了赤血,还妄想囚禁他用来制造假人,实现他当戏曲之王的春秋大梦。真是愚蠢可笑的废物。”

他话说得不错。自古阴阳相济,二者相互依存,相互争斗、相互转化、循环不息①。有黑就有白,有白就有黑,无向一方倾斜,是惟平衡。古人云: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②。便是如此。林一叶的“功夫茶”破坏了俞希闻体内平衡的阴阳道,使得筋脉不协调,原本饱含天地灵气的血液被膻秽污染,蝇蚋丛嘬。须知,蝇蚋是吃腐食的物种;没有生气,哪里来的血?没有血,哪里来的生机?此是一脉叠一脉,一环扣一环。

俞希闻意识这才清楚赤血断死机燃生意的前提,是没被任何沉重能量污染过。好比一池水,它必须绝对干净,才可澄澈见底、光洁鉴人。

其时严择自焚不单是为了破情执,还因为这修来的神通已起不了多大作用。正如当日他对沈悯所言“你要我做出抉择,可知,我已经失去了抉择的权利”——林桑目命丧火海,他的赤血本可以将人从死关门上拉回来,然而他救下俞希闻后被附在木偶人上的怨气污染。这股怨气实在沉重,他又因身陷情执,修为倒退十年不止,已无力回天。前不是道,后不是路。他要怎么选择呢?

想到这,俞希闻意识唏嘘不已,却灵光一现:赤血起效的前提是血液干净,那他从前在现实中一心向死,三不五时地捅自己一刀,在这种情况下心性必定堕到了最低频率;须知阳光向上不是鸡汤,人是真的需要朝气才会有生气。而他的赤血居然还能起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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