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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舍(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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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叶当机立断,拖着双腿匍匐向前。每一个血印都在逃命。他去向右边的路,从这出去连接一个独立空间,出了空间是一处天然宝地。那林间有一池,池上开满荷花,池水澄澈见底,守着几条即将跃龙门的锦鲤。江烛雪能动砂锅,却动不了他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他能感应到空间的能量。饶是如此,来到空间时,林一叶还是谨慎地试探了几次。终于他确认江烛雪没动过任何手脚,才大着胆子踏进去。

出去是一片苍翠景象。几棵灵气十足的参天大树挨在一起,几乎占据掉他整个视野。那莲花池就在前方拐角处,越过两座小山坡就能看见。林一叶气喘吁吁地赶过去,正要跳进莲花池疗伤时,几步之遥,忽地刹住——他看见了两个挨在一起的身影。

林一叶已然杯弓蛇影。他一阵窸窣声,躲进一旁的草丛之中,暗中观察起来。

远远看去,那挨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都差不多高,看背影还有些熟悉。林一叶直觉此次偶遇是个机会,但是什么机会还有待弄清。他先是转动眼珠扫了四周几圈,确认没其他人才微微擡头——眼中闯入一张熟悉的脸——阔额高鼻,模样清秀,正是封寻无疑。林一叶嚯了一声,再看他身旁那人,除了眼神有些呆滞之外,和他长有同一张的脸,不是封觅又是谁?

林一叶心中犯嘀咕,这两人怎么在这里?此地因远离喧闹市街,又因地处偏僻,其实静谧非常。却听封寻说出一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刘芸豆人呢?”

封觅捡起地上的小石头,看着池里的锦鲤鱼,嘿、嘿两声,抛了过去。被砸中脑袋的锦鲤倏地游走了,片刻后居然带着一群锦鲤朝他游了过来,却不是争先恐后地张大嘴巴要吃的,而是瞪着封觅看,尾巴摇了摇,似乎在提醒他些什么。封觅只是一个劲地笑,觉得这池子里的锦鲤太可爱了,并不意会。

封寻见封觅不说话,又一次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上午刘芸豆急慌慌地找上门来,告诉他封觅一晚上没回来,她一大早出门找,始终不见人。封寻当即撂下手里的事帮忙找。他找遍了两人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就连躲人用的壁柜也找了,没找见。灵光一现,想起很久没去过的一个地方,这便找过来。果然封觅正脱了鞋子,在池子里玩水逗鱼摸花。

封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小时候颜妇总不在家,两人会手牵手地来到这里看风景、发呆,只因颜妇愁苦封觅的蚩病,某日遇见了一位好心的行者,他提出封觅可以多去大自然走走,天地灵气会对他有帮助。两人独处时总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当然也有说话的时候,可大多是封寻的自言自语,封觅偶尔迸出一个字回应他。自打落了娘胎,他就是个十三点的性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封寻除了包容、关爱与陪伴也帮不到他。后来大概是风景看多了,封觅的情况居然好转,开始能说一些话了,也会主动找人说话了。本以为他会慢慢好起来,可好景不长,没多久发了一场高烧,说话字不成句。真真是应了那句:命有八尺难求一丈。

封觅又挑了颗小石头,抛向这群锦鲤。封寻以前听说过这池子里的锦鲤有灵,忙拉住他的手,说:“不可以这样的。”他指了指荷花池,哄孩子般,“这些鱼如果被你砸中会头疼的,就像你发高烧那样,”他点了点太阳xue,“这里会痛,痛。不能砸。”

封觅这才哦了一声,道:“荷……荷……”

此处因灵气充沛,异于寻常天气,天高日烈,封寻觉得皮肤有些发烫,出来找人找得匆忙,他什么都没带。再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找见。他单手在额前撑起一个帐篷,道:“你想说,你来看荷花是吗?”

封觅道:“是……荷……出……淤泥!泥……”

封寻温柔地笑了笑,伸手给他也遮一遮,说:“嗯,濯清涟而不妖。”话锋一转,“我们先回去好吗?刘芸豆还在到处找你呢。”

封觅却眉头一皱,严肃地说:“不!”

“为什么不?”封寻帮他捡起乱丢的鞋子,拍拍他的脚踝,放跟前让他穿上,“她是哪里对你不好吗?”

“她!……坏!心思……”封觅瞬间涨红了脸,显然谈起这个就来气,“拿……拿你……”

封寻给他穿好鞋子,道:“没事的,慢慢来。我都听着呢。”他像小时候那样,耐心地跟他说话,耐心地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两人肩膀挨肩膀。封觅还在气呼呼地嘀咕,封寻慢慢地等他说完一个句子。风清山渺,不知为何池子里的锦鲤们还在看他们,不肯离去,都在摇什么尾巴呢?封寻想着,朝它们微微一笑,带头的锦鲤却用尾巴泼了他一头水。好片刻,封寻觉得四周安静下来,扭头一看,原来走神这一瞬,封觅居然睡着了。

他头歪在封寻肩上,打着轻微的鼻鼾。看他眼下泛青,也不知多久没睡。封寻叹了口气,扶着他慢慢地靠在石头上,肩膀还是给他枕着睡。脑子还在想:他刚才到底要说什么呢?

封觅……

封寻侧过脸看他。他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睡颜。这是他,又不是他。他成家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封寻沉默片刻,忽地轻轻抓起封觅的手,放在唇边,在他手背上刻在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林一叶见状,心中大骇!他疑心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仔细看。然而,封寻的目光就是落在了封觅的唇上!霎时林一叶如遭雷劈,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不住想吐。可他吐不出来,只是干呕。就这一瞬间,他起了一个念头——他刚才的直觉——能不能彻底占据封觅的躯体?

江烛雪!林一叶恨得咬牙切齿。他的脊柱被项鸣打断,可以说身体已经彻底废了。除非连接上天地的能量通过疏通经络来修复脊柱,否则绝无可能再直立行走,也绝无可能继续修行,还谈什么报复!

——他需要另一副完好无损的躯体供自己使用。

林一叶记得密宗有一法门,名为“颇瓦”法,即道家所说的“夺舍”——出窍的元神重新选择一副身躯入驻进去。这法门虽好用,却不是最实用的。概因有仙骨、仙气的身躯难寻;身躯好不好用,关乎到自身的修为程度。根基所然,资质差,怎么修都只能止步于一个境地。林一叶仔细一看,虽然封寻的身躯和封觅一样,都具有仙骨,但封寻神志清醒,又是读书人,有自己独特的思想,元神必定守着他,他随意控制不得;封觅却不一样,打娘胎起就被他动了手脚,神志昏昧,智慧不开,元神遭蔽。要夺他的应该易如反掌!

若按照往日的习惯,林一叶必事不宜迟立马行动。然而这会儿他慎之又慎,生怕江烛雪在这上头动了什么手脚,再一次查看四周的情况,确认没有别人后才放心。

出于习惯,在夺舍前,林一叶看了一下封觅有没有过被自己压抑住的心魔——这是把柄;只要牢牢攥着,不怕他有一日翻身。

封寻不知道封觅为什么讨厌刘芸豆,林一叶便从这一点入手。他先用算法在心里算了一遍,大致清楚情况后,为确认便将灵力灌入指尖,往印堂上一抹,短暂地看见了一个画面。大意是:刘芸豆嫁给封觅后就没和他同房过,她急着要一个儿子,可封觅却不听劝,整日沉浸于写书。时间久了,她气得把他写好的书稿通通撕烂浸水。封觅歇斯底里,两人大吵一架,差点把房子给掀了。冷战一段时间后刘芸豆主动道歉,却想了个损人的法子,让封觅在寄稿署名上写上封寻的名字拿去卖。封觅大骂她神经病,严肃地拒绝了。刘芸豆不死心,跑去封寻家里做客,趁其不备偷了几页手稿回去,让封觅照着抄。这次封觅彻底发了大飙,把手稿压在桌上,扇了她一巴掌后跑了出去。

林一叶看完后笑了。刘芸豆的行为举止在封觅的第六识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快要由思想产生行动了。他没照做不是因为不动心,而是因为封寻是他的亲哥。虽然他蚩蠢,但不代表他不懂事。谁对他好,他一直都记着。可是这没用啊!——林一叶叹了一口气。人的欲望就是一颗种籽,它埋在心底等待发芽,只要心一动,这颗种籽就发芽了。

避无可避。

现在就是他催熟这颗种籽的时候。这颗蕴含着怀才不遇、不甘心、自负、想要超过哥哥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种籽,即将在这一刻成熟。林一叶想到这,又叹了一口气。万没想到,他曾针对颜妇做的手脚会成为他日后的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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