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舌(1/2)
学舌
俞希闻木然回道:“听进去了。”
“项鸣”把茶碗搁好,嗯了一声。这时鱼竿动了一下,他收上来,一条大鱼咬住了鱼钩。“项鸣”说:“多此一举啊。这鱼啊,它早就上钩了。”上手把鱼剥下来,丢进水中。然而,这哪是一条有生气的鱼?它双眼凸凸,嘴巴大张,腮丝破裂,本就是条死鱼!此时它嘴上的肌肉力量没着力点,是决计咬不住鱼钩,更别提上钓!难怪林一叶要叹道多此一举。而它进水后,成为一团浊气散了。
再仔细一看,原来鱼钩上所谓的蚯蚓是阿甲!
他被鱼钩穿腹而过,正洇着血。刚才林一叶当着俞希闻面把“蚯蚓”的身子从中间掐断,掐的是阿甲的右腿!
那空荡荡的裤管看得俞希闻意识一抽抽地疼,恨不得夺得此身的主动权打死林一叶。
然而,他的情绪并不能直接到少年俞希闻,况且这是莲花幻境,毕竟是过往事了;他已然被林一叶控制,神志不清了。林一叶让他立刻动身前往挂货铺子,他呆滞地点点头,问:“那我要怎么去呢?我爹沈悯的挂货铺子开在哪里呢?”
“就开在永冶港口,”“项鸣”把阿甲从鱼钩上取下来,从虚空中拿出一把锋利的菜刀,笃一声!当着俞希闻的面朝阿甲的左腿剁了下去。
阿甲原本昏迷不醒,这一刀下去生疼,直接让他醒了过来,随后一段段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然而,俞希闻眼里的他只是一条挣扎不死的蚯蚓。
他看着蚯蚓,“蚯蚓”看着他。
俞希闻意识绞痛,险些撑不住要从此身离开。他不明白林一叶跟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残忍地对他同伴下手,这样对付他。
“项鸣”把砍下来的断腿投进茶壶里,放炉上开热。他擡手指向河水:“你进水里游泳,顺着河流游到茶馆设在东边的厢房,那里有个人接应你,他会带你去见你的亲爹沈悯。”
那几个大汉还在河里扎猛子,只是动作重重复复,永无止境;坐在林一叶旁边的另一人,依然在拨弄鱼钩上的饵,那饵正是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詹祥;所有抓鱼抓虾、捕螃蟹捕蚌捞石块的已经回到茶座上,他们维持一套姿势——端茶倒水喝茶、神游太虚般的神情、嘴里发出傻里呱唧声。
暑热蒸腾,夕阳褪却。
滚滚黑云压颅顶。城壕之滨上只有俞希闻游泳的身影。大水汤汤,热气难融。俞希闻意识炳如观火,此身在一片滚汤之中游泳。那滚汤上的气泡起沸,带起一粒粒黑点。这些黑点长有一张利嘴,它们毫无声息地咬在俞希闻的皮肤上。从上面撕下一片片皮肤。
血淋漓不尽,俞希闻大半个胳膊被咬没了,却浑然不觉。他铆足劲儿往前游,一心要游到厢房,要找到挂货铺子,要见到亲爹沈悯。
咕噜噜,咕噜噜……茶壶里的水烧开了,林一叶浇在茶碗里,泡开碗中的黑点,喝了一杯带有俞希闻血液的“功夫茶”。一杯下肚,他萎靡的精神立马兴奋起来。
暑热又开始消融了,夕阳又开始漫爬了。
游到半路的俞希闻倏忽一停。擡眼一看,河水清澈涛涛,微光粼粼,日头不大不盛,正正好。他回头一望,三十来桌茶座上均已占满了东西。茶客赤着胳膊坦腹相向,和他一样猛扎进河里游泳。还有的抓鱼抓虾,有的捕螃蟹,有的捕蚌,有的捞石块。不愿下水的,便支了个鱼竿在岸边垂钓。
远远的,垂钓中的“项鸣”朝他微微一笑,扬扬手,和他打招呼。
他指了指东边。
哦。我是要去找亲爹沈悯。俞希闻身上才起的寒栗子即刻消退。他继续一头扎进水里顺势往东厢而去。
不知飘了多久,俞希闻一头撞在栅栏上。这一撞把他撞进一处正咿呀响的地方。
擡眼一看,压颅的乌云之下,那青青草坪上搭着个舞台。台上,有三个一米六等身高的木偶人正盘膝坐着。它们手里各拿着3支长60厘米的铁枝,操纵着脚下的木偶娃娃演出木偶剧目。之所以说在脚下,是因为舞台是个简陋版的“吊足楼”。这楼搭的茅屋顶棚,用一根提线悬起写有“东厢”二字的小匾额。高一米九,没有正屋,没有排扇,四边悬空,均靠一根木头撑着。木偶娃娃们与木偶操纵人隔着一块木板,木板中间都是窟窿,用以穿洞引线,操物演出。
见俞希闻看过来,位于右侧的那位“正剧”木偶人道:“欢迎沈将军唯一的儿子~”
话音刚落,三木偶人五指一控,铁枝木偶娃娃们齐刷刷地擡头。十个娃娃,十双眼睛,弯腰敬礼,笑盈盈地朝俞希闻道:“欢迎我们沈将军唯一的儿子~”
俞希闻往前一步,要问沈将军在哪里。他浑身湿淋淋的,水珠滴嗒嗒地敲在草坪上。动作幅度太大,一些水珠飞进了舞台。
“咿呀吓,这将军的儿子长得有几分像我丈夫呀,”忽然,站正中的身穿婚袍的唯一一个木偶女娃抹掉面上的水珠,食指往前一点,怪道,“你们看这眉目,看这眼睛,看这嘴巴。嘿嘿,他不就是我的哥儿俞希闻也么哥!我的哥儿俞希闻也么哥!”
它把折扇打开,往面上一遮,朝俞希闻笑了笑,眨眨眼。
“我的儿子,你来看娘啦。”
“我减了玉肌,损了容颜,”不待俞希闻开口,它继续说:“可生得你一副好相貌,一副似我丈夫的好相貌。值哩,值哩!”
它一言一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俞希闻的灵台。俞希闻太阳xue有些刺痛,他往后退一步,迷糊间,问:“你在说什么?”
忽地,杯盘狼藉声响起,风飒飒雨打声轰起,倒吸声也随之而起,有一人吓的一声!当空斥骂道。
“你丈夫系谁?”女娃还没开口,站在它左侧边上的酷似林一叶的木偶娃娃便怒目横眉:“你还未与人成婚,也没个相好的,勿要胡说八道!当心下地狱被阎王拔舌诶!”
“你走开!走!”女娃一掌推开它,“你那里知道我的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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