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输(1/2)
灌输
俞希闻动静太大,那往发际线后移的头套和腿上的毛闪瞎了几人的眼。苏酉己率先回神,挥手驱散在场人的记忆才追出去。
他心急火燎,谁想一出门就撞上项鸣。项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闭关你不守着来这里做什么?”
原来项鸣收到江烛雪的求助,立马赶过来。他在轻明堂前驻步,看了片刻觉出端倪后正要进去,就撞上不看路的苏酉己。
苏酉己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那抹紫色的身影要消失,他一指方向,那意思是冲!项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掌心抵住他前额,推开,道:“你聋不听人话?你师尊在岩洞闭关,他颅顶莲花已经开到第九瓣,现在出了体,天黑之前有黑熊虎豹出没,雷劫也会随后赶到,你马上过去守好他肉/身。”
苏酉己脚步一僵,下一刻见项鸣往反方向折去,忙叫住:“等等!俞希——”
“知道,”项鸣冷脸,没一个省事的,道:“不然我过来闲逛?”
“不!”苏酉己差点咬掉舌头,他迫使自己停住,指指右边,江烛雪到了闭关的关键时刻,他急火正煎,“你走反了!”
“两个蠢货,”项鸣嗤笑:“是你们自己追反。拜什么师?连这点障眼法都看不出。”
“啊?”
项鸣话不多说,直接向他证明他有多蠢——他朝右边空中扔出一颗小石头,便听轻微一声波动,蜿蜒裂痕自石头着落处展开,余波荡漾,苏酉己眼前立即出现一个旋涡,迅速露出端倪来——那本在他身后的轻明堂瞬间挪了位置,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整条街被镜像反转了!
苏酉己如遭当头一棒!从始至终他没觉察出什么不对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他进去的那一刻?还是早被调转?
江烛雪曾说过,凡人的五官加上意识形成六识,会不停歇地吸收来自此时空世界的信息,这些信息形成参数,被第七识所掌控。第七识被称为“我执”,这种“我执”会生成诸多幻相,因此凡人会一叶障目,深陷幻相,觉得自己就活在幻相当中,看不出来情有可原。可他是修行之人,“打七”是必不可少的,那么,他接收到的信息该不受限制才对,但他居然没看出来!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林一叶水平不止表面简单。
项鸣打断他的思绪,道:“他比你强点,晚点就知道自己在追什么。你还愣?赶紧滚。”
他嘴里比苏酉己强点的俞希闻追到半路,果然觉得不对——街上的人虽然都在走路,但怎么都一个表情?为什么身上都没有什么气场?
这一幕太诡异了,他不得不驻步仔细观察。
另一边,林一叶把詹祥和阿甲捆起来扔在桌子,拿出小刀先捅了詹祥的肚子,在詹祥痛醒过来后,又捅了阿甲。
阿甲素来力大,他使出实打实的劲儿挣脱鬃绳,却发现无论怎么往外扯,鬃绳都纹丝不动。
桌上放着一个青釉高脚碗,林一叶把詹祥的血滴在里边,问:“俞希闻在哪里?”
詹祥不答。他睁着眼看林一叶,反问他:“你是谁?为什么算计我们?”
封觅结婚后搬了出去,他和阿甲自然不会跟去,还是偷摸着藏进封寻的房里。彼时,两个小家伙刚落地成灵就和俞希闻失去联系,没多久便感觉肚子饿了,阿甲率先冲到厨房找了个天翻地覆——除了水,干干净净的。才知原来颜妇家并不富裕,食材够日常三人吃饱就好,厨房不会留多余的剩饭,因为没得留。
阿甲力大无穷,詹祥却不一样。他对人类有种天生的敏锐的感知——能感觉出人的身心是否轻盈;这代表着此人的心性,越轻盈心地越纯净,越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左右了头脑。封寻窝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在门口喝茶发呆,要么就是拨弄自己采摘来的茶叶。詹祥观察他许久,觉得他很轻盈,又看见他桌上放着一本《金刚经》,便认定他不是一般人,不会被自己和阿甲吓到。
事实上——
当詹祥拉着阿甲跳到封寻面前,喊他大好人求求给口饭吃时,封寻吓得手一抖,泼了一杯新沏的茶。
但他好歹比较定,不似那些内心有恐惧的人那般,碰上一点事就喳呼。他把茶杯放下,道:“是我眼花了吗?”
詹祥说:“不是。我们是真的。”
阿甲则再次重复道:“我们肚子真的好饿,你能不能给点吃的给我们?”
“没问题,你们的胃口应该也不大……”封寻在心底比了下他们的身量,跟拇指差不多,道,“但你们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詹祥便实话实说了。封寻叹道:“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会动会说话的只能从母胎里出来……”
如詹祥所想,封寻不是心性蒙尘之人,他没有告诉颜妇和封寻,只默默短了自己口粮,匀给两个小家伙。詹祥和阿甲要找人,封寻便主动帮着,他出门时借口装书,找颜妇要了个编织手袋,把他们装进去,待雇了人载着去到一座大山,便找了个僻静地把他们放下。
去大山,自然是去找俞希闻的。可来回几趟都不见俞希闻踪影,直到感应越来越弱,詹祥和阿甲不得不放弃,打算占一下俞希闻到底在不在山里再做打算。
谁想这日才出门去轻明堂,他们便被一道无形之力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詹祥当机立断要叫封寻,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封了口,叫不出声。封寻是凡人,没开半点灵力,自然感受不到磁场的古怪。好死不死,他们平日会时不时在编织手袋里睡觉,因此一不动了,封寻不会觉得不对。
林一叶自然不会应詹祥的话,又是一刀插进他的心脏,改口问道:“你们之间应该有共感?毕竟是从他眼眶掉出来的眼珠子,你们——”他割开詹祥手臂上的肉,“会不会痛?”
詹祥已被汗液濡湿后背,痛是自然会的,有血有肉的生灵,谁不会痛?可他抿嘴不答一句话,一来他知道这人想找俞希闻,问不出就折磨,直到俞希闻察觉到他们在痛苦。二来他的确不知道俞希闻下落。当然,知道了也不会说。
阿甲见詹祥被割得体无完肤,愤怒地吼道:“你不得好死!!等我挣开了绳子,我一定要你好看!”
林一叶唔了一声,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你能弄死我也是你能耐,”他掐住阿甲脖颈,直接朝他脸上喷了口茶水,阴恻一笑,“弄不上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
这边,俞希闻的心脏猛地被攥住,生疼起来,紧接着四肢如被雷电劈中般僵了片刻,还没缓过来,咽喉又突地被一股力量卡住,他感觉有水进了口鼻,这令他一窒,不得不主动切断与两个小家伙的链接——这是詹祥和阿甲的感受,他们现在很危险。
而俞希闻意识却如遭雷劈——詹祥阿甲居然和他有共感联系,那在现实中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来?他完全不知道!再有,透过意识观境,他读取到苏酉己的起心动念,通过他得知林一叶是修行之人。只是,林一叶修的不是正统大道,他浑身气场浑浊庞杂,是修妖魔邪道所致!
如俞希闻在轻明堂判断那样,当时林一叶靠近苏酉己,面上聊天,内里却在夺取他的灵力!更可怕的是,苏酉己完全没有感觉!
他想起当日在言语举报有限公司见的林一叶,他毫无修为在身,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邋遢的胡子、爆凸的眼睛、少肉的脸颊、高起的颧骨。和这时相差甚远。而苏酉己假扮成李申告诉他,林一叶会一切算法,如相术、看掌、象数谶纬等,当时为确认,他问了一嘴,林一叶也亲口否认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到底谁在说谎?还是都在说谎?若都在说谎,在言语举报有限公司发生的事到底有哪一点是真的?他不是林一叶的外孙吗?不是说找他许多年未果吗?
俞希闻切断联系后破了林一叶的幻术,如项鸣所说,整条街被镜像反转。难怪他追在尾巴后却不见林一叶踪影。他马上链接共感,往反方向追去。
一路风驰电挚,赶到一处野茶馆。
这野茶馆讲究闲情逸致,开在城壕之滨。河水清澈涛涛,微光粼粼,日头不大不盛,正正好。边上设有三十来桌茶座,均已占满了东西。打眼一瞧,这些茶客赤着胳膊坦腹相向,低头猛扎进河里游泳。有些还抓鱼抓虾,捕螃蟹捕蚌捞石块,有些不愿下水的,就拿来支鱼竿垂钓。俞希闻找人心切,循着共感挨个儿找去,他匆匆一瞥,愣住,随后大步一迈,来到项鸣面前。
项鸣道:“你来啦。”他抓起盘中的蚯蚓,戳进挂钩上,往河中一放,“人我给你救回来了,耗了点灵力疗好了他们身上的伤,这会儿都睡着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詹祥和阿甲,不等俞希闻说话,往水里抛了一颗小石头,将鱼饵再放低一点,开口道:“我跟你说啊,这钓鱼啊,要讲究细节。这鱼饵是关键啊,得有味儿,还得是活的。”
“你怎么知道詹祥和阿甲出了事?”
俞希闻后退一步,狐疑地打量他,继续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项鸣不答,他自顾自地把一只活蚯蚓掐断,边弄边给俞希闻看:“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把它从中间掐断,挂在上下钩上;如果钩小,要挂一整根蚯蚓,就得少掐一段它的尾。这样它体内那些特殊的气味就会发散到水中,这鱼儿闻见气味就会食欲大增,就能上钓了。诱饵选得仔细,选得好,还得学会及时更换,否则左等右等,等到天黑都钓不到一条鱼——”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人,那人正低头拨弄鱼钩上的饵,拔出来再找别的位置吊上去,然后就往水里放,继续等待。
项鸣把鱼竿搁好,评价道:“这人明显就不知道这个道理啊,这蚯蚓的味儿散到水中,一段时间后就该散得差不多了,此时,必须得换个新的鱼饵才行啊。”他话音刚落,炉上那壶水就热好了。炉气未散,他也不用桌布包着提手,直接上手拿,给俞希闻泡了杯茶。
“我怎么知道?”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开口回答俞希闻的问题:“那自然是江烛雪让我过来帮你的啊,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大忙人为什么要跑一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