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现(2/2)
他这种态度,使得苏酉己脸色一青,冷冷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大佛’,也配让我听你的话?”
话落,直起腰板,跪得比刚才还笔挺。
项鸣正要冷斥一句,就被江烛雪按住肩膀,道:“酉己,起来吧。”
苏酉己道:“师尊不认我,我就不起来。”
项鸣嗤笑一声。
江烛雪说:“你不起来,就不用叫我师尊了。”
苏酉己立马起来。他这一跪太久了,双腿麻痹,猛一起身,痛得龇牙咧嘴,人往地上栽。江烛雪接住他,对项鸣道:“你先进去吧。”
项鸣乐得清净,转身撞进了巨树里。
苏酉己抓着江烛雪胳膊,眼神晦暗不明,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问:“师尊,他之前住这里的吗?”
江烛雪扶他进去,道:“从前我闭关时他会过来打扫,偶尔需要也会住上几天。”顿了顿,补充道:“他是项鸣。他这人讲话就是这样,你不用太在意。”
苏酉己嗯了一声。
进去后,项鸣目光锁在他身上,道:“俞希闻这几天有没有来过?”
苏酉己没好气:“没有。”
“他怎么教出你这个好徒弟,脑子长水坑里去,”项鸣冷冷地警告他:“沈悯在明面上翻不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少不了在背地里让人挖坟。你功夫没修到家,不懂‘见事莫说,问事不知’,就闭上你的狗嘴,最好也别出去见人,好好闭关修你这破行。”
苏酉己自知理亏,被他骂得哑口无言。目光只好落在他为江烛雪剥好的橘子上。
片刻后,想起什么,往江烛雪旁边坐过一点,挡住了搁在石墩子上的木偶人——俞希闻拿过来的,说项鸣来了便给他,还让他帮忙带句话。
距离那时已过了整整三个月,传说中的项鸣终于来了。苏酉己却横了闷气,心想:关我屁事。这傻逼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哪会低头看人。更别提物件。
偏偏这时,江烛雪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
苏酉己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如雕塑般整个人裂开了。心想自己的起心动念江烛雪都清楚,瞒是瞒不过的。便吐了吐闷气,白了一眼项鸣,不情愿地说:“他人没来,给你留了东西。”
“哦?”项鸣一挑眉峰,接过木偶人——它酷似项鸣,只是很幼态,大概是俞希闻想象中的年幼时的项鸣吧;肥嘟嘟的脸,肉乎乎的两只小手掐着脸颊肉,做出个鬼脸状。虽吐着舌头,眼神却呆滞,瞧着更傻乎乎。抛开它头顶那项帽子不提,嘴里含着根棒棒糖,还蛮憨掬可态的。而它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送你的,很般配。
右下角还用红笔画了个小鬼脸,问他吃糖吗。生怕项鸣看不见。
乐得项鸣心尖蹦跳起来,原话奉还啊这是。他再看了一眼那根棒棒糖,摸了一下,得咧,木雕的,上了色还挺逼真的,差点被骗。
“还给你留了句话,”苏酉己说。
项鸣好奇:“什么话?”
“——你审美堪忧。”
项鸣哈哈大笑,道:“下次见到他,告诉他,我需要一面他做的镜子。”
苏酉己敷衍一应,心想:去你妈的镜子。丑就接受现实吧干嘛不承认?丑人照镜子,越照越丑!
江烛雪忽然低头一笑,细长眉眼飞如柳絮。待苏酉己愣愣看着自己,他才顺手接过项鸣递来的橘瓣往嘴里丢,终于开门见山道:“你之前不是奇怪俞希闻怎么不认得你,转头就跑吗?”
苏酉己回神。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在溪水捡山石时碰见俞希闻,朝他丢石头打招呼,俞希闻却皱着眉,扭头就走。他喊也喊不住。
当时他以为俞希闻卡在某个修行境界,不然怎么认不得他?因此不敢轻易拦他,只悄悄跟着,直到看见挽词笔,他才放下心来。
江烛雪说:“那不是俞希闻,是俞闲。”便三言两语,把俞希闻的事告诉了苏酉己。
苏酉己大吃一惊,怪不得项鸣反应那么大。原来俞希闻的血有这种效用。于是第二日,他没再去东街摆摊子了。碰上出门采办的日子,便乔装打扮一下再出去。
本就没什么街坊熟悉苏酉己,他乔装后像个外地人,加上项鸣刻意拦路、俞希闻适逢大关卡要闭关,一时,沈悯用各种方法翻了个底朝天,竟毫无所获。
直到这一日,江烛雪叮嘱苏酉己去一趟香蜡铺,买一些线香与香烛回来。
因为拿来净化空间,苏酉己费了点时间,仔仔细细地挑了些品控过硬的产品。他去到柜台结账,忽然进来一人,大着嗓门问店主:“还有没有大金锭?给我捆两扎来!”
苏酉己一擡眼皮,只随意一眼,便看得他头皮发麻,险些不会动了。
此人窄额散眉,耳黑飞花,脸颊有颗痦子,两只阴恻恻的三角眼利如小刀,唇薄如线,整一张薄情寡义脸。因为他长相极有特征,苏酉己至今印象深刻——正是他去第三家刻字铺求学时遇见的一口咬死他杀了自己亲哥的李姓学徒!
当时苏酉己什么都不懂,只凭直觉断定他与抢走自己骡马粪的男人没任何关系。如今,他拜师于江烛雪,自己是修行中人,一般牛鬼蛇神逃不过他的双眼,是人是鬼一看便知。此次忽然撞面,更确定这两人没半毛钱关系!
店主在结算苏酉己这一单,应道:“有有有!等我一下我去拿。”
这人走到苏酉己旁边等,苏酉己仗着自己乔装了,他看不出来——当然,哪怕是原装脸,也是瞧不出来的;苏酉己跟着江烛雪修行后再没饿过肚子,加上抽条拔高,神态和身型已与当日判若两人——走到一边架子上,佯装要买元宝,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同时,在心底确定一件事。
过一会儿,这人拎着东西走了。苏酉己放下元宝,拔腿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