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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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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柏

苏酉己狂喜得几乎掉眼泪,宝贝似的找店主要了一张包中药的纸,小心翼翼包好《道德经》,塞进怀里,便要去药柜帮忙抓药。江烛雪却喊住他:“去搬张小凳子过来吧。”

苏酉己搬过来。江烛雪又道:“坐。”

苏酉己心率加快,眼神放在江烛雪的发簪,一朵莲蓬缠着竹节上,清雅、庄严。莲出淤泥而不染,他也可以吗。这时店主把门打开,看病的人一窝蜂涌进来,苏酉己忙收敛心神,研好墨,润两下把笔递给江烛雪。可这次江烛雪没接。他白皙的腕上挂着一圈红珠子,把纸挪到苏酉己面前,道:“我说,你写。”

苏酉己愣住。江烛雪把垫脉枕放好,微微笑道:“这段时间不是在练字吗?”

不知为何苏酉己脸红了,差点结巴:“……是,我有些字有些难看……”

江烛雪道:“没关系。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不用管字难看不难看,能跟上就好。”

苏酉己茫然,不懂他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江烛雪也不解释,开始给人把脉。他让来人伸出舌头,看了一下,嗯了声,对苏酉己道:“看这里——舌尖舌边发红,有白苔。肝藏魂,人的精神、情绪、情感活动和肝脱不开干系。”

苏酉己赶紧凑前仔细一看。

江烛雪道:“阿姨,你平时会口苦咽干吗?或者觉得喉咙有东西堵着?胃口会不会差?会胸闷心悸吗?”

女人瞪大眼睛,叹了两口气,道:“会!都中!都中!唉!我吃完东西还会泛酸水,想吐啊!而且老觉得肋骨这里发胀,胀得厉害的时候还会痛。江大夫,我这是怎么了?不会要死了吧?唉!您赶紧给我开几付猛药,我婆婆还等着我替她擦身子,唉——我那不中用的男人整天在外烂赌,连他妈都不管,丢给了我,我是一把屎一把尿照顾她,我真的要给他气死了!您说怎么会有他这种人?自己的妈都不管了,跑去那些烂地方鬼混,我这家里能藏钱的地方都被他翻出来了,你说我命怎么那么苦啊,嫁给这么个烂人……”

她一叹再叹,浑身的怨气冲得苏酉己微微拧眉——不知为何,他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江烛雪被她这股气冲个正着,却像没事人似的,摸了摸她脉象,定定地嗯了一声,说:“你这是肝气郁结了。一动怒气就往上顶,发不出来,那股气就会在身体里乱窜,所以你才会食不下咽,没有胃口、胃痛。你情绪不稳定,肝气不舒,身体才会出现这些状况,没什么大事情,我给你开几付疏肝理气的药调调就好。阿姨,不舒服时,我建议你去山里走走,或者大吼几声,凡事别憋着,容易憋坏身体。”

说完,转头对苏酉己道:“写好了吗?”

苏酉己边点头作回应,边吐出几口气忍着胸闷落笔。见他被黑气笼罩,江烛雪握住他手腕——自相遇那日,苏酉己就看出他周身笼着金黄色光辉。苏酉己不知,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换句话说,他体质敏感,异于常人——他的灵体很纯净,若非如此,挽词笔控不住他;正因为纯净,命运才会有诸多坎坷,好比一滴清水坠入墨汁团,它不能保持自身干净,无论是本能还是被迫,它都只有一种结果——变得浑浊不堪。除非它有意识,愿意主动以别的方式去挣脱桎梏。

通过手腕,江烛雪默默在他身上盖了一层保护罩。被他这一碰,苏酉己耳根子原本一热,见江烛雪擡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心底更是升起了一丝异样感。但他没来得及揪住那感觉,忽见自己身上发着光,不由地大吃一惊:“啊?”

一股气往他身上涌,紧接着,江烛雪轻轻地在苏酉己后背上拍了一下,苏酉己打了个嗝,胸闷便消失了,他没反应过来,江烛雪已探指拨开遮住他眉眼的额前发,让他把额头露出,道:“有什么话结束了再说。今天人很多,你得快点,实在跟不上就跟我说。”

苏酉己懵了,一半是因为心尖上那异样的感觉,一半是因为胸闷感抽离。被江烛雪摸了下额头,感觉更奇怪了,可眼前不是闲聊的时候,他忙道:“好。我可以的。”

江烛雪点头,道:“柴胡、当归、白芍、炒白术、茯苓各三钱,炙甘草一钱,烧一块生姜切破,薄荷少许后放,忌辛辣生冷物。捡五付,——阿姨,先吃五付调理一下,到时候再过来把把脉,再调一次就彻底好了。”

没哪位坐堂大夫敢保证吃完自己开的方能见效,更别提江烛雪这笃定的语气。放在他人身上可作狂妄说,然而在江烛雪身上,就是一颗定心丸——这位大夫之所以远近闻名,概因经他之手过的疾病,没有治不好的。他说能彻底好,就是能彻底好,不会模棱两可。那女人一听,喜上眉梢,连声谢过江烛雪,又从包里拿出自家种的香瓜子,让江烛雪收下。

江烛雪谢过,这便到了下一位病人。他看病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会儿过一个,虽说也有“望闻问切”这套传统诊断步骤,但在苏酉己看来,他根本是一眼就看出病人的痛症在哪,要下什么药也早在心里打好草稿,提一下“望闻问切”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换句话说,他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能力,又能让病人看病看得安心。

苏酉己在一旁听他拿病人的舌象实时实地讲课,脑子高速转动,根本停不下来——要记好不同舌象的特征;要观察病人的五官、脸色、气场、谈吐气息;要不停笔地写方子让学徒去捡;要回答江烛雪冷不丁的抽查——关于某一味药材的功效、生长地方、禁忌……恨不得长出十个脑子十双手来。

他终于知道,江烛雪为何说不管字难看不难看,能跟上就好。

这日一直忙到街上挂灯,苏酉己才得空去喝口水。此时接近年末,大家辛苦劳作到隆冬时节,来的疑难杂症病人算少了,大多是伤风感冒咳嗽,少部分是需动手正骨疗旧伤。待苏酉己顺了口气,便按江烛雪给的活血方子抓了几付药,才跑去里间端姜汤去。

出来见江烛雪把袖子往胳膊肘上折,正弯腰替一个瘸腿的老汉正骨头,不禁一怔:“瘸了腿还能恢复原状?”

再仔细一看,江烛雪的手心似乎闪着光。他的手一放在老汉的膝盖上,手背就出现了几个小旋涡。它们在转动。苏酉己疑心自己疲劳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看一次。可江烛雪已收了手,接过学徒捡好的药,递给老汉:“阿叔,这几包药你拿回去煮水泡脚,家里有花椒吗?可以放点下去一起煮……”

待到老汉再三谢过离去。江烛雪才坐回位置上,喝了口姜茶,对苏酉己道:“想学吗。”

苏酉己眼睛亮晶晶,毫不犹豫道:“想。”

“嗯,”江烛雪把东西收好,道:“你先把《道德经》吃透了,我再教你不迟。”不待苏酉己开口,他把纸笔塞进怀里,道:“走吧。”

往常结束时,他会说“走了”,而非“走吧”。苏酉己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江烛雪转身离去,他便如往日那般,等店主回来关门,自己坐在柜台,低头捧起视若珍宝的《道德经》,翻开此前读到的那一页,就着灯继续苦读。

虽然有些字已经认识了,但大部分字他都认不得,还是得苦下功夫。不知“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的“牝”是什么意思呢?早知道该问问哥哥的,算了,等会店主回来问一下他……苏酉己这么想着,便用手指蘸蘸杯里的水,照着“牝”字,在桌上写了一遍。写得不像,就擦掉重写,来回几次,直到“牝”字勉强能看,他才露出个笑来。

这般认真投入以至忘我,小世界里没有其他人,因此压根没注意到江烛雪停在了店门口。

店主从外面捧回几个晒好了药材的簸箕,见江烛雪站在门口,以为他找自己有事,道:“天晚了,江大夫怎么还不回去?是店里有药材不对劲吗?哦看我这脑袋忙得……我忘了跟你说最近的药都是苏酉己上山采的……”

江烛雪微微一笑,点头打断他的话:“嗯,我知道。”他侧目看向苏酉己,“药材没什么问题,都很好。我是在等他出来,——还没跟盛大哥说声多谢,你为了给我徒弟一个学习的机会,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办,有心了。”

盛大哥一笑:“诶。我是看他孤身一人可怜,又好学,就拉了一把。这不算什么,是他自己要争气。”

“嗯,”江烛雪道:“总之得多谢盛大哥对他的一番栽培。来日——”他澄明如镜的双眼落在苏酉己身上。苏酉己的头发比初见时要长许多,大概也没想着要去打理,此刻低头,露出一个蓬松的毛茸茸的脑袋,瞧上去很乖、很倔强。外面寒风呼啸,呼着呼着,风也就吹过了,眨眼,苏酉己开始抽条了。江烛雪收回眼神,吃笑,继续道:“——来日他是这太明堂的顶梁柱,没有我在也能做得很好。盛大哥,你这店还得开很久。”

盛大哥认识江烛雪好几年了,见他对苏酉己有如此评价,不禁惊喜万分。江烛雪拍拍他肩头,道:“难得今天不用忙到下半夜,盛大哥,早点关门回去歇会儿吧,明早有我们忙的。”

说着,大步走到苏酉己跟前,轻声道:“不跟我回去吗?”

苏酉己正写字写到入迷,忽然桌面被轻叩两下,擡眼一看,江烛雪去而复返,心尖不防地嗵了一下。张张嘴要说话,却瞬间变了哑巴。

还是江烛雪先开了口:“跟我回去。”

盛大哥跟后头进来:“小苏,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弄,你回去吧,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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