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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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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眨眨眼,小黑点就又冲到了他面前来。

俞希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又来啦。”

来来来来你个大头鬼!挽词笔腹诽怒道。这次,它学聪明了,只吐出一个字,势必要让人知道自己此刻有多讨厌他们:“——操!”

俞希闻虚心请教:“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烛雪微一沉吟,道:“这个字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操可以是个姓,也可以作‘握持’、‘演习’、‘控制’等释义。当然,放在口语中,又是另一层意思。我是说,它其实在骂人。”

俞希闻追问:“它骂什么?”

陈延沉默片刻,难得插一次嘴:“总之就是在骂人,你无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烛雪本想说挽词笔是借“操”字骂人而已,没有其他意思。见陈延替他说了,就没出声。

可俞希闻却打破砂锅问到底:“就算是骂人的话,也要问个明白啊。”

陈延欲言又止。倒是苏酉己开了口。他知道这个词:操,脱口而出的话,就是做来做去让人怀孕的意思嘛。他被人贩子拐走之后,有段时间就时不时听那所谓的垃圾爹跟狗屁娘说这个词。然后屋里就开始发出咯叽声。至于为什么他记得清楚——概因这两人每次操完之后,自己都会得到一块糕点果腹,自然印象深刻。

苏酉己这么想,便这么说了。

俞希闻点点头,一个字还有那么多意思呢!虽然不明白苏酉己在说什么,但还是道:“我学到了。”

陈延眉头皱得更深,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他满脸严肃,沉声打断道:“这绝对不能学!”一句话吼得俞希闻差点跳起来。

噗嗤一声,江烛雪听笑了。苏酉己盯着他的侧脸看,发现笼罩在他周身的金黄色光辉比上次见到的更甚。不禁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江烛雪的衣角。

事不过三。逃三次,三次都逃不过,换其他人该泄气了。然而挽词笔是什么笔?一支生性爱散漫爱自由的笔,无拘无束是它毕生宗旨。不过是逃了三次而已,锲而不舍地逃上几次,它就不信逃不出俞希闻的手掌心。

于是俞希闻眼瞅着它飞速逃走,又飞速被自己的血吸回来;再飞速逃走,再飞速被自己的血吸回来;再再飞速逃走,再再飞速被自己的血吸回来……来回几十次,挽词笔终于不折腾了,气喘呼呼地累瘫在俞希闻掌心中。很难想象,一支笔居然也有累瘫的时候!真是丢死笔了!

俞希闻拨弄它,又摸摸它的笔头。它喂了一声,义正言辞道:“啊啊不许碰我的脚!这要是放在古代,你就是在调戏我!”

话音刚落,挽词笔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口吃了,它瞅瞅江烛雪。江烛雪捕捉到它的视线,朝它笑了笑。挽词笔本要开口诅咒他,但想到他居然不开口也能解除言咒,心想技不如人,还是见好就收,便不敢趁机反扑了。

“啊?什么是调戏?”俞希闻才不管它嘞,它把分叉的笔头拢了拢,“这是你的脚啊?那我不是在帮你洗脚?”

挽词笔被他摸舒服了,谁喜欢头发分叉?它哼道:“你不怕我的脚臭就尽管摸。”

江烛雪听他们在胡说八道,忍俊不禁。俞希闻意识也忍俊不禁,为了头不被摸秃,肯编这种谎话。少年俞希闻却偏不信,手贱,把拢好的笔头捣散,又在挽词笔的喂喂喂声中拢好,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日头还在,时间却不多了,整条街上的人叫江烛雪的法力定住,一切乱象得赶紧拨回原位。于是江烛雪道:“想来你也知道他是谁了。严择不在,还有他能看住你。今天你玩也玩够了,谅你没闹出人命来,我不管那么多。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挽词笔是没力气挣扎了,不代表彻底屈服。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虽说严择自焚弄得它好一番伤心,但天下无有不散宴席,缘分尽了就尽了。可叫它跟着这少年?想都不要想!但它被人捏在手掌心,气势就得矮一截,打商量是打不成了,先应下不抵抗就好了,到时候趁他们不注意再跑不迟!这么一想,它冷哼一声,说:“除你们之外,街道行人和参与进来的人一切如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迎亲队伍里恢复原状,没有在拐弯时遇见我凭空捏造出的擡灵队伍,新娘子顺顺利利、喜气洋洋地过了门。”

它看向被自己捉弄的苏酉己,补充道:“苏酉己肩上的两把火没有被恐惧的情绪给扑灭,仍然护着他肉身,他身体健康,安然无虞。”

江烛雪随着它话音一落,把法场里的火给扑灭了。风阵将那帮男人送出法场,杠房的器具都变回了纸张,随后一一消失不见,新娘子被江烛雪施法扶进了花轿中,一睁眼,充斥在视野中的还是红彤彤一片,花轿外鼓吹声响天,好一番热闹……街上行人行动自如,一切慢慢恢复原状,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原时间线。

——不仅能‘不幸而言中’,还能将混乱的时间线拨正恢复原样。俞希闻明白了黄雀为什么将他带回这段历史;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并不清楚挽词笔的言语有灵。那日在四有苑里的分析果然没错,让挽词笔在言语记录薄上落字,的确是大材小用了。回顾当时,俞希闻记得清楚,项鸣说:

“大材小用还是一回事。我怀疑你们对挽词笔的已有认知,是别人放进脑子里去的。又或者被修改过——刻意局限在‘作用于言语记录薄上’。”

项鸣不是怀疑。俞希闻此刻很肯定。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挽词笔言灵,但为什么不直接表明呢?除非,他被诅咒是因为挽词笔;要找的诅咒者也一直都是挽词笔。

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俞希闻心神不宁,思绪翻飞——

项鸣,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一直以来你对我说过的话,有几分可信?

虽然一切恢复原状,但法场并没有撤离——这本该是挽词笔要做的事。江烛雪却仿佛忘记了这回事,没跟挽词笔提这回事,只见他朝俞希闻道:“我们走吧。”

俞希闻抓着笔生无恋的挽词笔,跟在他后面。

陈延见江烛雪身心轻盈,一派鹤骨松姿态,又亲眼所见他从容不迫地解决掉麻烦事,认定他是修道之人;他虽是教书先生,却与大多数见识短浅之人不同,清楚举头三尺有神明,更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以刚才碰见诡异事时虽被吓了一跳,却抵不过本心,硬着头皮制止了俞希闻戳人眼珠子的行为。此刻,见江烛雪朝自己微微一笑,便要走了,忙上前一步,问:“先生刚才说我时日无多,是什么意思?”

江烛雪停步,道:“这法场是挽词笔的闹剧,除了迎亲队伍之外,普通人根本进不来,更别提亲眼所见。而苏酉己之所以被卷进来,是因为肩上的两把阳火被扑灭了。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苏酉己一直注视着江烛雪,闻言,微微一怔。

陈延摸了摸裤兜里的白麻布,痛苦的情绪自心底冒涌而出,语气都有些不稳了:“可我……我还没有找到他们。”

江烛雪的目光落在苏酉己紧攥自己衣角的手,说:“缘分到了,自然就见到了。重逢,不止有一种方式。你看那枯枝败叶从树上掉落,以为它们生命已走到尽头,哪里知道,那是它们和土地重逢的另一种方式。”

他分明是话中有话,陈延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先生是神通之人,必定知道我妻儿下落,恳求先生告诉我个方向,让我在死前见他们最后一面!”

“命数使然,”江烛雪施法,一股无形之力拖住陈延要下跪的姿势,“抱歉。我帮不了你。”

这是一句真话,并非不肯,也并非薄情——多情就是一件好事吗。从江烛雪几次对战挽词笔的举动来看,他不是不帮,而是时候不到——已通神通之人,必定能未卜先知,挽词笔要闹这样一出戏,他比谁都清楚。

那么,他为什么要晚点才出手?

陈延明白,对江烛雪来说,只有到了该出手的时候,才会出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各归其位,自有其转动的法则,扭转业力不难,对江烛雪这样的修道之人来说,非常简单。难的是——该如何去承担属于别人的业力。更别提帮了一人,开了头,就得再帮一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因此陈延心中早有准备,也不怨江烛雪不肯相助。但真的遭到拒绝,还是不免心中难受。

但转念一想: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既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当下就应该彻底放下,不再纠葛于此。

或许……陈延目光移向一旁还在研究挽词笔的俞希闻——趁他还能动,还能说话,他还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善化不足,恶化有余。如果他的儿子还在,应该跟这个小少年一样高了。

打定主意,陈延便释怀了。

只听他道:“多谢先生指点。我还想问一下,你旁边这位小少年叫什么名字?刚才不清楚他的情况就指着他眼睛骂,他……是我不对,先入为主了。”

虽然是问江烛雪,可眼睛却看着俞希闻。

俞希闻觉得他眼角有些湿润,便不待江烛雪开口,道:“我没有名字。”

陈延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

少顷,他猜测道:“是无父无母,才没有取名字吗?”

江烛雪这才擡手挥出一道光,将法场彻底瓦解。他微微侧首,回道:“是无父无母。前几天我进山采药,他孤身一人身受重伤,我就把他带了回去。而我独自一人过日子过惯了,在想要把他托付给谁,所以才暂时没有替他取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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