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鹤(2/2)
詹祥:“……”
俞希闻眯瞪,心想: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呢!
摊主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还在招呼客人;因为斩料都是事先斩好的,他只需戴着手套在饭盒子上搁切好的部位淋上葱姜油就好,并不需要拔刀切料。
想了想,俞希闻挤到摊主面前。
一分钟后,那摊主拨出菜刀,夺的一声!他用力地把菜刀卡在砧板上,横眉看向俞希闻,吼道:“你到底要吃什么?看什么看?不吃就滚——!!”
原来,俞希闻盯着砧板,嘴里不断发出“劈劈劈”“嘶嘶嘶”“劈嘶劈嘶劈劈嘶”的声音,惹得来买斩料的人不住凝视他,钱是万万不敢给了,都怕斩料上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毒素。
见摊主终于拔刀了,俞希闻改盯向他,开口又是:“劈嘶劈嘶!”
摊主忍无可忍,拔出菜刀指向俞希闻,边大声嚷嚷边朝他走过去。
项鸣看着俞希闻,若有所思。
不必等俞希闻使眼色,詹祥立马拉走还在挺尸的阿甲。拖到一半,听见那纸精在身后喊:“喂喂喂别丢下我啊!”,忙刹住脚步,抓着阿甲肩头摇啊摇:“阿甲阿甲别装了!不是说插不死你的吗!快点——”
阿甲给他摇脑震荡了,叹道:“我委屈一下不可以吗。”一个挺腰站起来,走过去嘶的一声!把纸精从那油腻得粘了猪沫的木板上撕下来。
纸精跑没几步就啊呀一声,说:“我的腿!”扭头一看,它真的要给阿甲举白旗了!——扯得太用力,它的一只纸脚还黏在木板上!
于是阿甲又嘶的一声,把它的脚带走。
俞希闻见他们走了,立马拽着项鸣跑出步行街。两人来到一座小山上。那山底下绿野千里,一条羊肠小道横在葱郁丛林间。看得俞希闻哇了一声,拉着项鸣哒哒哒地跑出小道,跑向湍急的小溪流。
阿甲把纸精甩进小溪流里,看着纸精顺着水势飘向小漩涡,道:“你快洗干净!”
俞希闻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把鞋脱掉,赤足踏进溪水中捡起纸精。
“哇好凉的水!”他说着单手作舀子,泼了项鸣一脸溪水。
纸精“呸”掉进嘴的溪水,道:“你要干嘛?”
俞希闻说:“给你洗澡呀!”
“怎么洗啊,我浑身都是油!”纸精苦恼道:“早知道就找个牢靠东西挺着了,刚风太大把我吹走了,我反应过来时就黏在那木板上了。太可怕了都是油!油啊!!你懂那种感受吗就是油!很油很油非常油!!我这纸生差点被没被油死!”
俞希闻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这有什么难的呀!看我!”他往乾坤袋里掏东西,掏出一块肥皂,“用这个就好啦!”
纸精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肥皂啊!”
俞希闻说:“备着呗!上次和项鸣去吃饭,不是不小心甩了点油在你身上。来咯!给你洗白白。”
项鸣眼皮又一跳。
俞希闻却浑然不觉有异,若不是项鸣透过铜钱耳钉确定是他本人,此刻必定发难。
俞希闻掏出瓜瓢盛了水,坐在山石上,埋头将纸精来回搓洗。看他那样子,洗得还挺美滋滋的,就是苦了纸精,被它搓背搓得嚎嚎惨叫,就跟南方人第一次去澡堂搓澡,被阿姨翻来覆去地刮体似的,看得项鸣忍不住笑了笑。
纸精道:“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项鸣已多年未见它,闻言,嗯了一声。
俞希闻道:“当然是来看你怎么变成千纸鹤的啦!”
洗好了。他便把纸精按在溪水上涮啊涮,把它身上的泡泡冲干净,这才拎起它的脚抖啊抖,道:“洗好啦!接下来就是晒太阳。”
啪一声!纸精脸盖在山石上,扭头,日头正盛,灿瞎它纸眼,它抗拒道:“我不要啊啊啊!”
俞希闻说:“不行!不晒干怎么把你叠成一只千纸鹤?”
快准狠拿捏住,成为一只优雅的千纸鹤!!这主意它可太喜欢了!于是纸精欣然接受,乖乖晒起太阳来。俞希闻从詹祥手里接过它断掉的腿,刷干净后施法给它黏上,又成了一张完美无瑕的宣纸。
一切准备完毕,就等纸精把自己晾干。俞希闻瞅瞅项鸣,又瞅瞅正给阿甲后脑勺上药的詹祥,丢出个木罩子,盖住了阿甲和詹祥。
阿甲不明所以,道:“怎么了?我去——”
詹祥淡定地给绷带打结,阿甲被拽倒在地。詹祥道:“恋爱中的情侣你不懂。”
没想错。木罩子外,俞希闻正挂在项鸣身上,说:“我脚湿了,帮我擦擦呗。”
项鸣接过,替他擦了两遍。而后目光转向那木罩子——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阿甲和詹祥怎么会在这里。
俞希闻见他心不在焉,扑过去,红着脸说:“你、你看什么?”
项鸣注视他,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俞希闻的脸烧得更红了,道:“什么你看忘了是不是什么忘记什么看什么。”
居然连话都捋不直。项鸣正感疑惑,纸精却忽然抓抓俞希闻的裤脚,俞希闻马上低头听它讲话。
“我晒好啦!快点快点千纸鹤!”
“没问题!在这之前你要做什么?”俞希闻伸出手指,一脸严肃地问。
“不就是分身吗?我大把,用都用不完好吗!”纸精一脸你可别小看我的神情,哼道:“要不是后来被大人察觉出来,我的分身术也不会被他破掉。我跟你说就算是分身我也是很厉害的!你压根看不出这张纸就是我的分身!!”
俞希闻嗯嗯嗯地猛点头,道:“是是是是,项鸣拿着你的分身练字练了半天结果没发现那不是你的本体,你已经说了十万八千次啦!快别说啦!快变啊!!”
纸精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分身?我不好用吗?”
俞希闻噎住。眼珠子一转,朝它小声地说:“哎呀我字写得那么好看,又不是项鸣,他字丑,才要只抓着你练呀!要是字好看的话,就像我一样,在你的分身上写满字。这样,等我写完拿给别人看,全世界都能欣赏到你的身姿啦!你可是那什么——珍贵的纸精啊!”
纸精被他夸得找不着北了,道:“有道理耶!!”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一张又一张宣纸从纸精身上分出来。
项鸣:“……”
俞希闻牢牢盯着纸张数:“一、二……十、二百……千!”
他紧急叫停:“可以啦可以啦!!”
纸精这才收了忘我的术法,扫了一眼,老天呀它生了一千张宣纸!
它叫了起来:“我觉得有些奇怪……”话没说完便被俞希闻捂住嘴,嘘嘘地叫它闭嘴。
项鸣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在干什么?”
俞希闻瞅瞅他,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抓起纸精对折起来。项鸣见他将纸精对折两次,出现十字线后,又沿着对角线折成个米字,之后——之后俞希闻便停了手。他微微侧过脸,像是察觉到项鸣的目光,在项鸣看他时又迅速低头,加快手中的速度。这下,项鸣看不清楚了。
很快,纸精变成了千纸鹤纸精,俞希闻再往它身上套了金色光芒织成的网纱,大功告成。如上次那般,千纸鹤纸精开心地扇着小翅膀飞走了。它飞走了,俞希闻却没停手,他盘腿坐在草坪上,从那一千张宣纸中抽出一张来,埋头作业。
须臾,项鸣见他又折出一只千纸鹤来。他以为俞希闻嬉玩够了,谁知折了一个不够,他又低头认认真真地折起来。项鸣绕着他转两圈吸引注意力,他却头也不擡,折了一个又一个。他要玩折纸,也是没办法的事。项鸣只好坐在石板上,望天思考场景变换后俞希闻的怪异之处。他很确定来到步行街前,他们一直牵着对方的手,因此绝无可能被人调包——俞希闻还是俞希闻。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可以喊出他的名字?
项鸣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忽觉腿上一沉。低头一看,俞希闻整个人坐在他大腿上,说:“肩膀和脖子都好酸啊,你给我捏捏呗。”项鸣便捏了几下。舒服些了,俞希闻亲了项鸣一口,朝他笑了笑。笑容热诚,似乎是怕他觉得被自己忽视了。项鸣挑了挑眉,扯扯他的脸蛋儿,道:“做你的事。”俞希闻便继续埋头折他的千纸鹤了。一个又一个,手指灵活,速度飞快,很快折出十个来,挨个儿排队放在项鸣旁边,都等着扬翅高飞。
日光朗朗,时间流逝如沙漏,一点一滴执拗地溜走。
俞希闻时不时活动下脖颈。待到折到一百个时,他揉揉眼睛,醉醺醺似的靠在项鸣身上,一只手抓起他胳膊擡了擡,道:“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啦啦啦啦!!!”
项鸣腹股沟隐隐发热,受不了俞希闻撒娇。他轻呼一口气,说:“你怎么个不行法?”
俞希闻点兵点将样挑出一只千纸鹤,放在项鸣手心上:“呐,给你折的。本来我要折一千只给你的。但是我的手好酸啊,我真的不行啦真的折不动啦!!”
项鸣晕陶陶——原来这是特意折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