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2/2）

这些俘虏照做，不吃不喝地挖了一天一夜，待壕沟挖成，他们又被蒙住双眼，按顺序站成一排，立在壕沟前。不多时，一群百姓叽叽喳喳地跑过来。起初，俞希闻还没意识沈悯要枪毙这群俘虏，直到有个人喊道：“我的妈我的百圆钞纸！差点来迟了！”这人手里揭着张纸，他才想起项鸣提过沈悯曾在溪水路张贴枪毙俘虏的公告。

人头涌动间，一截莲蓬缠竹节簪引起俞希闻的注意。凝目一看，簪子的主人有着澄明如镜的双眼——不是江烛雪又是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俞希闻把注意力放在公告纸上，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乐津五十五年。

“……”他扭头问项鸣：“你在私塾读书时是乐津几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唔，我还没问过你多大呢。”

项鸣的注意力原本在严择身上，见俞希闻问起，注视着他，毫不犹豫：“乐津五十五年。”又说，“我其实比你大很多岁，但我其实一点也不显老。”

俞希闻神情正常，心中却：“！！”

在海霸主的描述中，江烛雪和他当时在私塾里听言东教训，根本就没来围观枪毙俘虏的场面！那眼下这个江烛雪又是怎么一回事？

俞希闻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是海霸主说了谎，还是海霸主记错了时间？抑或是沈悯恰好又在溪水路张贴了枪毙俘虏的公告？而那人手中的公告是过去的，他拿来浑水摸鱼，为的领钱？

他想再看看公告纸的崭新程度，却找来找去，再也没见到那人。

种种疑惑在俞希闻心中刻下印记。他低头看项鸣牵住他的手，猛地察觉到一个事实：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海霸主。

砰——！

砰！砰！砰！……

响天彻地的枪声忽然横扫过俘虏们，林间群鸟惊起，来围观的人闭眼的闭眼，尖叫的尖叫，抽泣的抽泣。站在最边缘处的江烛雪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俘虏们被推进壕沟中掩埋，他才祭出“卍”字咒，笼住这冲天的怨气，在沈悯还没发觉前带走将近一半的怨魂。

项鸣从背后搂住俞希闻。俞希闻好半响才回过神。隔着衣服，俞希闻感觉到他的心在剧烈跳动。

项鸣：“幸亏他带走了这一半怨气，否则……”

否则什么？

项鸣没把话说完。这时，画面一转，沈悯命令请来的法师将附身在壕沟石中的怨魂给拔/出来，灌入事先准备好的木偶人身上——那木偶人小小只，眉目高俊，高鼻贯额，印堂间有个粉红色的小点——与林桑目手中的一模一样！但俞希闻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严择给的，只因这木偶人的提线不足十六条，而严择给的却能用来做特技，提线足有三十余条。

不用细想，沈悯肯定是想把东西掉包。而他用不上几次，便也没仔细去冒充。眼下严择手中的木偶人便是假的，吸附了大量的怨魂。它日夜陪伴在林桑目身边，久了，那上面的怨气污染了林桑目怀里的胎儿，胎儿的元神之力受损，这才导致他在出生之际便横生难产！

严择怒火中烧，神情几分难辨，像是难受又像是愧疚。总之俞希闻没看明白。挽词笔寻到事情由头便停在半空，等待严择进一步的指示。而屋内众人除了林桑目之外都被严择定了身，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良久，严择哀叹一声，道：“沈悯，你不该诛我的心。你这样做是要我的命。你明知道……明知道桑目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也很重要。你要我怎么抉择？”

他语气悲痛，令俞希闻意识到林桑目和沈悯是他的课题。一直以来，俞希闻都不清楚严择的感情事，因他日夜伏在阎王殿中，从不主动与交友，总孑然一身。听严择说到林桑目对自己很重要，不免多看了两眼林桑目。先前屋内灯光黯淡，俞希闻的关注点都在颜妇身上，因此没细瞧林桑目。这不瞧没事，一瞧眼皮倏忽一跳——

林桑目的鼻梁弧度柔和，让她的侧颜看起来柔靡芬芳。竟、竟和他的脸有几分相像！

怎么回事？！

俞希闻直觉自己又忽略了什么。他紧张起来，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注意到的！下意识一把扣住项鸣的手，眼睛定在虚空，用意识看那湿透了血的床，看林桑目鼓起的肚子，看严择抓住木偶人的那只手——

木偶人！

这里是幻境。严择背对着他面向林桑目，因此他抓着的木偶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细节，他本该是不清楚的！可他不仅对林桑目没调过包的木偶人究竟有几条提线门清儿，还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缘何会被怨气给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