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乐，不思贵霜（2/2）
汗水顺着拔河队员狰狞的脸颊滴落地面，瞬间冒出一股白色的烟。
有拔河队员光t着脚站在火热的地面上，脚趾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
有拔河队员看着眼前的红绳不断向对面移动，而不论怎么用力，脚下就是忍不住向前滑动，心中愤怒又无奈。
在红绳掠过了某一方的白线后，哨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
观看比赛的摩羯陀奴隶们大声欢笑和叫嚷，哪怕那些失败的人也只是沮丧了片刻，然后脸上满是笑容。
一个黄国官员大声道：“给胜利者颁布大红花和鸡蛋！”
无数摩羯陀奴隶的欢呼声中，胜利的队伍上了颁奖台，得意地配上了大红花，高举着手里的鸡蛋。
一个摩羯陀奴隶握紧了鸡蛋，对着围观的人大声呐喊：“我是世上最强的！”
身上的霸道气息随着在风中飘荡的头发尽数散发出来。
另一个摩羯陀奴隶看着手里的鸡蛋，原本为了吃鸡蛋而参加比赛的心情早已忘记。
手里的鸡蛋不再是垂涎三尺的美食，而是代表了胜利、尊严、地位、自豪等等从来不曾有过，此刻却填满了整个心胸的感情。
一个摩羯陀奴隶神情严肃，慢慢举起了手臂，下一瞬间，节奏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现场所有摩羯陀奴隶列队，赛场立刻成为了广场舞的海洋。
远处，曹仁的脸上带着笑，嘴里低声问一个黄国官员：“真的有用？”
要是拔河比赛能够让懒惰的摩羯陀奴隶变成富有主观能动性的奴隶，那他每天举办十次拔河比赛。
那黄国官员叹了口气，道：“在冀州这一招挺好用的，但对摩羯陀奴隶嘛……怎么也得试试……”
原本是想安排在比赛中齐唱《王法歌》，在颁布奖励的时候背诵《忠于胡轻侯语录》的，可是现场的气氛超出预料，一群摩羯陀奴隶自发开始跳舞，所有的安排尽数落空。
只是，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快乐。
曹仁无奈点头，恒河流域的粮食亩产量严重低于其他地方，唯一的原因就是摩羯陀奴隶没有劳动积极性。
但他能够苛求一群奴隶有积极性吗？
曹仁望着远处的摩羯陀奴隶，慢慢地道：“原来当奴隶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十几步外，作为嘉宾的贵霜王波调对着赛场中跳舞的摩羯陀奴隶用力挥手。
高大的遮阳伞挡住了猛烈的阳光的照射，波调的脸上却依然满是红晕。
他大声赞叹道：“几万人的舞蹈啊，这才是人生的享受！”
几个贵霜官员看着两眼放光的波调，再看看四周微笑着看着波调的黄国官员，立刻感觉到了羞愧。
一个贵霜官员低声对波调道：“伟大的王，我们回贵霜王城吧。”
好几个贵霜官员点头支持，作为贵霜王一直待在黄国的土地上实在有失尊严。
波调看都不看那官员，笑道：“回去干什么？我在黄国爸爸的家里多住几日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大，哪怕十几步外的曹仁也转头望了过来。
一群贵霜官员满脸通红，此刻不求人，何必满口“黄国爸爸”？
欢快的鼓点中，一个贵霜官员微笑道：“伟大的王，北面已定，我们去巡视贵霜的雄伟江山吧。”
波调惊愕地道：“我为什么要去北部？北部有什么？有冰淇淋吗？有几万人跳舞吗？有吃不完的美酒佳肴吗？这里有什么不好？”
一个贵霜官员认真地道：“伟大的王，你就不思念贵霜吗？”
波调眨眼，大声地道：“此间乐，不思贵霜。”
一群贵霜官员人人气得脸色铁青。
波调继续看着几万摩羯陀奴隶跳舞，不时大声叫好，心中的愤怒和鄙夷却如山如海。
这些贵霜官员是贵霜王朝的忠臣？
忠臣你个头！
这群贵霜官员若是对贵霜忠心，对他忠心，在波斯人和北面的游牧民族反叛，席卷半个贵霜王朝，贵霜王朝风雨飘摇的时候，为何不站出来力挽狂澜？
或许力挽狂澜的难度太大了，这些贵霜官员没有那才华。
那么，至少可以捐钱捐粮捐农奴吧？
没钱没粮没兵打个头啊！
但这些贵霜官员在他公开索要钱财粮食农奴的时候，个个推三阻四。
有的哭穷，有的假装耳背，有的假装记性不好，有的顾左右而言他，有的干脆不理。
这就是贵霜王朝的忠臣？
远处，那些摩羯陀奴隶旋转着跳舞，时而有人高高跳起。
波调大声叫好，经历了几年的战争之后，他已经看透了人性。
那些他倚作肱骨的贵霜官员和贵族个个对他毫无忠心，只是想着自己的利益；
唯有黄国爸爸是真心对他好，不但不曾假借平叛占领贵霜王朝的土地，也不曾砍下他的脑袋夺取贵霜王朝。
至于黄国人占领的开伯尔山口……
波调又不是白痴，很清楚黄国爸爸只是想要维护恒河流域的安全。
假如不是他手中没有可靠的将领，黄国爸爸绝不会亲自接手没钱没粮没矿没任何价值的开伯尔山口的。
如今，这些不忠心的、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的、貌似忠诚，其实都是奸臣的贵霜官员想要鼓动他站出来展示贵霜王的风采，离开黄国回到贵霜，只是为了维护贵霜王的尊严？
白痴才信！
波调只是随便一转念就看清了这些奸臣的嘴脸。
他若是回到贵霜，会不会忽然就无疾而终了？
下一个贵霜王会是谁？
假如是他年幼的儿子，会不会在那些奸臣的挑拨下与黄国翻脸？
波调冷笑，他太善良了，那些奸臣干掉他之后，怎么可能需要挑拨他儿子与黄国翻脸，那些奸臣只需要以新贵霜王的名义写与黄国决裂的圣旨，然后盖上了章，大事就成了。
黄国爸爸看到贵霜儿子竟然反叛，自然是大怒了。
那些奸臣们砍下新贵霜王的脑袋效忠，然后独立建国，黄国难道还会为了一个死掉的逆子出兵平叛不成？
然后，那些奸臣们个个都会成为某个小王国的国王了。
波调冷笑，自己依然太善良了，哪里需要干掉他立个傀儡贵霜王再写假诏书。
只要他回到了贵霜王朝，脱离了黄国官员的视线，没了说话的机会，那些奸臣就有胆子立刻写伪诏与黄国决裂，然后砍下他的脑袋平息黄国的愤怒。
波调眼睛盯着远处的摩羯陀奴隶的歌舞，大声叫好。
当然，这些念头太过隐含和凶残，或许那些贵霜奸臣没有这么恶毒，毕竟他是黄国爸爸的儿子，砍下他的脑袋很可能激怒了黄国爸爸，那些奸臣哪有这个胆子？
波调仿佛为摩羯陀奴隶的歌舞而陶醉，心中想着。
假如他站出来傻乎乎地对曹仁说“这里没有贵霜好，我要回贵霜”，会如何？
那些贵霜奸臣多半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波调。
“忘恩负义！没有黄国爸爸，哪里会有你！”
“子不嫌母丑！何况黄国比贵霜好一百倍！”
“你竟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已经掩饰不住心中对黄国爸爸的怨念了，人渣！”
虽然曹仁不是傻瓜，多半不会因为他想要回贵霜就认为他有什么怨念。
但那些指责他的贵霜奸臣在曹仁的心中肯定是对黄国赤胆忠心了。
炙热的阳光下，空气如火，烤着波调的每一分皮肤。
波调的心比冰块还要冰冷和平静。
他绝不离开黄国回贵霜。
他脑子有病才会离开对他充满善意的黄国爸爸，回到个个其心可诛的贵霜奸臣中间。
波调望着远处的摩羯陀奴隶们，大声叫道：“黄国爸爸万岁！”
一群贵霜官员跟着大叫：“黄国爸爸万岁！”心中无奈极了。
经历了几年的动乱，菜鸟也变成了老甲鱼了。
十几步外，曹仁扫了一眼贵霜王波调和一群贵霜官员，继续低声与其余黄国官员和将领讨论如何提高摩羯陀奴隶的劳动积极性。
抛开贵霜百姓的民心所向，抛开徐荣在贵霜建立的赫赫威名。
黄国有大军在恒河平原，粮草充足，又有徐荣等在萨珊波斯地区，一群没脑子没武力甚至没粮食的贵霜人敢有异动，分分钟就灭了他们。
唯一阻碍黄国灭亡贵霜王朝的，只是黄国吞了太多的人口和土地，必须有几十年的消化和吸收。
所以，摩羯陀奴隶和百乘奴隶是不是能够像个正常人至关重要。
曹仁长长叹气，印度半岛的人个个奇葩到了骨子里，实在不知道怎么让他们从野兽变成人类。
……
贵霜北面的山区中。
花剌子模人、康居人、呼罗珊人等等几十个大部落的头领围t坐在山巅。
环顾四周，入目尽是黄色的光秃秃的石头山。
在视线看不到的远处，有极少的耕地。
花剌子模的头领看着某个光秃秃的石头山的峭壁，一只山羊在峭壁上自由地跳跃，吃着仿佛从石头山中长出来的野草。
花剌子模的头领轻轻地道：“再这么下去，羊都要没草吃了。”
四周的部落头领们脸色铁青，大批游牧部落被黄国人打压到了一无所有的山区，食物哪里够吃？
呼罗珊人的头领冷冷地道：“还有该死的波斯人也硬要插一脚！”
本来就不够吃了，竟然还有一支波斯人跑到了山区落脚，这群波斯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花剌子模的头领冷冷地道：“干脆杀光了那些波斯人。”
一群部落头领只是笑笑，各部落早已在与黄国人的战争中被打怕了，实在不想在短期内再次打仗。
血已经流得够多了，是不是？
至于反攻贵霜王朝，夺回被占领的原属于各个部落的地界，想想那些黄国人的凶狠就让人觉得这个主意糟糕到了极点。
部落头领的聚会又一次无疾而终。
一个小部落头领快步下了山，走出老远，转头回望那开会的山峰，脸上露出了鄙夷和狡黠的笑容。
他大声骂道：“一群蠢货，等着饿死吧！然后我们部落就是这片地方唯一的王！”
向东数日的路程之外，就是这个小部落头领的部落。
烈日之下，整个部落的人都在一片山崖上奋力敲打挖掘矿石。
丁丁当当的声响中，一个部落人大声叫道：“
下方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此刻更是加倍留心，躲得远远的。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带着烟尘翻滚着向山脚下滚落。
那部落人得意无比，大声叫道：“好！”
另一个角落，几个部落人用力将一个装满了矿石的箩筐放在驴背上。
驴子大声叫唤，驴蹄乱踩，这才稳住了步子。
一个部落人大声道：“出发！”
几十个部落男女驱赶着装满矿石的驴子向东面走去。
山上山下无数部落人大声叫嚷：“一路顺风！”
好几个部落人脸上厚厚的一层尘土，但笑容灿烂极了。
一个部落人乐呵呵地道：“没想到祖祖辈辈嫌弃的石头山竟然是个宝！”
另一个部落人大声道：“只要有石头山在，我们就不愁吃喝！”
附近一群部落人畅快地笑着，山里人什么都没有，就是石头山多。
山脚下，几个老弱妇孺正在煮野菜糊糊。
一个小孩子看着比水略微粘稠了一些的野菜糊糊，眼馋极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加了小麦粉的野菜糊糊浓郁芳香，且有一股令人垂涎地厚实感。
一个老人笑着呵斥道：“这句话你说了几个月了！”
另一个妇人慈祥地摸着小孩子的头，道：“记住，这是用没人要的石头换来的！以后要好好珍惜每一个石头山。”
附近好些人一齐郑重地点头，以前被其余部落抢了一座石头山都不带呵斥的，光秃秃的石头山有个P用？
如今谁敢抢他们的石头山，他们就与谁拼命！
远处的石头山上，几个花剌子模的人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小部落的人。
一个花剌子模的人低声骂着：“怪不得大家都饿瘦了，就是这些王八蛋竟然长胖了！”
天可怜见，这个挖矿换食物的部落的人并不胖，但是放在几乎皮包骨头的其余部落人之中就是惹眼至极的胖子了。
另一个花剌子模的人说道：“你回去向头领汇报，我们几个跟着那些女人，看她们到底与谁换的食物。”
附近其他山头上，呼罗珊人、康居人以及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的人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无论如何要搞清楚这个小部落与谁换了食物。
这可是珍贵的食物啊！
半个多月后。
除了那挖矿的小部落的头领外，其余部落的头领再次相聚。
花剌子模的头领环顾四周众人，道：“是黄国人。”
其余部落头领点头，心里后悔极了，鬼迷心窍啊！
明明早就知道挖矿就能与黄国人换食物，为什么他们还要傻乎乎地与黄国人厮杀？
挖矿不香吗？
花剌子模的头领大声道：“我们也能挖铁矿，我们也能与黄国人换食物！”
一群部落头领重重点头，与黄国人的仇恨必须放在一边，此刻是携手挖矿，共创美好未来的时刻，没有必要抓住历史问题不放。
……
安息帝国新王城。
一个衣衫褴褛，状若乞丐的安息男子大步进了一个房间，他走路的气势和偶尔露在破烂衣衫外的强壮手臂完全不像是一个乞丐。
房间内早已聚集了数百人，却悄无声息，人人都在等待那个乞丐装男子。
那乞丐装男子看着房间内的人，眼中精光四射，大声道：“已经确定了！”
房间内数百人一阵骚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
一个男子慢慢地，颤抖着道：“真的只要血祭就能得到黄国的火神车？”
那乞丐装男子用力点头，大声道：“我与当日翻译黄国秘籍的人会面，他亲口告诉我的。”
“黄国的秘籍上写着，只要用最尊贵的人的鲜血涂抹普通的发石车，发石车就会变成威力无边的火神车！”
众人重重点头。
一个安息男子大声道：“区区数千萨珊波斯人在安息帝国境内不断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
“想要拯救安息帝国击败那些萨珊波斯人，必须有威力无边的火神车。”
众人握紧了拳头，没错。
那乞丐装男子大声道：“安息皇帝享受安息百姓的供奉，在安息帝国最为难的时候就该站出来献出自己的血肉，为安息帝国而牺牲！”
众人一齐点头，大声道：“安息皇帝必须为安息帝国牺牲！”
那乞丐装男子大声道：“三天后，杀入安息皇宫，用安息皇帝的鲜血涂满发石车！”
众人神情肃穆地离开了房间，心中充满了改朝换代的愉悦感。
什么只有火神车才能击败萨珊波斯人，鬼才信呢！
区区几千个萨珊波斯人再勇猛，在十倍二十倍的安息人大军前就是一坨屎。
但是，没有“安息皇帝用血肉献祭火神车，拯救安息帝国”的幌子，他们怎么可以带着高尚的面具造反？
三天后，安息帝国传出了激励人心的消息。
安息皇帝以自己的血肉献祭火神车，但是失败了，献祭的过程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但是，安息皇帝为国牺牲的精神鼓励着所有安息人前进！
安息帝国大军反击萨珊波斯人，连续夺回数个城池。
又过数日，安息帝国分裂成了百十个小国，萨珊波斯人凭借三个城池成为小国中的列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