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丢下他(2/2)
听到墨银竹哽咽的一问,已经自行将景云清收押的凌澌心里即使有答案,也不愿给墨银竹吃一颗定心丸。
因为他是有私心的。他想利用此事让白冥芃彻底放弃景云清,继而以白冥芃的名义下令将景云清处死,到时就算看在景云清功绩的份上将其放逐,凭大将军清高的心气,想是心灰意冷之下也不会茍且偷生。若是白冥芃不肯舍弃景云清,那他想知道景云清在白冥芃心里到底有多大的份量,他更想知道自己在白冥芃心里算什么。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景将军这次恐怕只有一死才能平息民愤,否则整个北冥怕是要因此动荡不安了。”
凌澌的声音无波无澜,但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冰凌一般扎进墨银竹心口。墨银竹本以为凌澌是大祭司,肯定有办法救下景云清,可现下一听,这场劫遇或许就是为三殿下准备的,根本避无可避。
沉默了好一会儿,墨银竹反而破罐破摔的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再为难凌澌帮他救人,只是半央求半执拗地道了句:“我要见大将军。”
凌澌让了尘对外宣称景云清暂且已被收押,将军府也已被禁封,至于关押景云清的地方,反正在其他人看来,肯定不会是在将军府中。
然而向来不走寻常路的大祭司却当真把景云清困在了将军府,既没有克扣其伙食,也没有打算放其离开,而且整个将军府内如今也仅有景云清一个人。
墨银竹上一次来将军府时,虽然也是冷冷清清,但至少还有炉火氤氲的暖意,可今夜他重又踏入府中,惊觉府中的一切都像是被狂风凌雨冲刷过一般,在这种还不算滴水成冰的时候,竟溢出钻心砭骨的寒意。
屋里没有点灯,此时的景云清正坐在门槛上,专注地用刀刃修饰着手里的木雕,擡头见墨银竹挡住了洒下的夜光他也不怪,只兀自望着墨银竹,温雅地笑了笑,似是完全不在意随墨银竹前来的人是谁。
墨银竹落寞着神色,坐在景云清身旁,怅然若失地看着那些细碎的木屑一点点落在地上。不多时,见景云清放下手里的器具,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不叠从怀里掏出两串包好的糖葫芦,全部递到景云清面前。
然而等他转眸撞见凌澌投来的幽怨眼神时,手上的动作不由地顿了顿,接着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地缩回一手,哄孩子似的把一串糖葫芦递向非要给他当保镖的大祭司,也算是报答大祭司出人出力出地方,让祭司府后厨手忙脚乱地给他做了两串糖葫芦。
但是将这串糖葫芦递出去的片刻,墨银竹又踟蹰不定地缩回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撸下一颗,郑重地放在了凌澌已经伸出的手心里,并把剩下的全部塞给了景云清。
凌澌:“……”
本祭司还以为是你临时起兴,想吃糖葫芦,没想到是为了讨这人欢心,早知如此,真该让后厨把这糖葫芦做成咸葫芦,齁死你俩!
墨银竹虽想见景云清,可一见面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以送糖葫芦的方式答谢景云清,或许在他心里,从未把景云清当成什么天界三殿下,而只是一个像令仪皇子那样,处处帮他的人。
默然不语了良久,景云清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木雕,率先开口道:“雕得匆忙了些,陛下别嫌弃,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给陛下雕刻一个好的。”
墨银竹细细打量着手里的木雕,鬓角眉梢都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俨然就是另一个他。
不知道要对一个人的模样有多深刻,才能刻画出这么惟妙惟肖的木雕。
许是白冥芃留给他的记忆作祟,一向不懂人情世故的墨大人心头一热,眼底有呼之欲出的涓涓情谊。
他低下头,指腹摩挲着木雕上那些仔细勾勒的纹路,似是对自己又或是对景云清道:“一定会有机会的。”
墨银竹说完,随着淌落的一滴热泪,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而景云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喊了一声“小竹”,并在他停住步子转身的一瞬,快步过去抱住了他。
一旁的凌澌见状大惊,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滞住下意识迈出的步子,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看着那俩人碍眼地拥在一起。
“我有办法带你离开,你愿意跟我走吗?”
墨银竹听着耳边这句恳切的轻声细语,疲惫不堪间,竟恍惚忘了自己是谁,他多想就势点下头,然后全然不顾地逃离这里。
可当他眼角余光看到那个一直刻在他心上的人时,无论他是万星阁的墨大人,还是北冥国的国君,他终是依着心底深处的声音,一字一句回道:“他还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