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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1·致敬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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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闻命说:“你的家庭,朋友,交际圈,过往经历,随便是什么,我都想了解。”

“啊……”时敬之发出一声讶异,他欲言又止,闻命目光灼灼。在这种目光里,时敬之妥协了。他坐下身来,示意对方也坐下。

这像个促膝长谈的架势,闻命心里一动。

“也没有什么啊…”时敬之低声说:“他们都是很伟大的人。喜欢做光辉伟大的事业。而我学不会。”

闻命皱起眉头。

“好像有很多个瞬间,拼凑成他们给我的印象。我小时候,总是见不到他们,我是被机器人、他们教过的学生还有保姆看大的。”

“没有其他人吗?”

“唔,小豪的妈妈吧。”他说:“小豪的爸爸,还有兰叔叔,也算吧。”

他提起这些人的时候,显露出不自觉的亲近,尤其是兰先生——闻命下意识感觉不太正常,但是他也明白,时敬之和父母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简单。

他突然想到,时敬之总是在藏东西的,他最在意的,往往都是放在最后的。

“你的父母都没来看过你,我都没见过你和他们相处。”

“他们不管我的。”时敬之笑笑说:“我不主动提,他们不会来的。”

“是不准来还是不愿意来?”

“啊——”时敬之说:“也没那么复杂…我们之间的空间和距离,有时候非常远。就是,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互不打扰。比如…你比如说,吃饭这件事。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很难凑在一起吃饭。即便坐在一起,口味也各不相同。时约礼喜欢少食多餐,定时定点。时夫人偶尔喜欢睡懒觉,偶尔还挑食。我的话…我比较喜欢吃外卖,但是他们觉得不习惯,不干净。总之就是,想起来就吃,爱怎么吃怎么吃吧。”

闻命感觉匪夷所思,又仿佛非常自洽。这像个和谐家庭的范本,可是家里的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天崩地裂。

时敬之自己竟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闻命试探着问:“这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啊。”时敬之顺嘴说。

“这些事你都从来不和我提的。”闻命说:“但是我的事你都知道。你全都知道。”

“我——”时敬之说:“我只是怕你伤心难过。”

闻命摇摇头:“现在不会了。”

那就是以前有过,但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越来越不在意那些漫长的过去。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我以前觉得他们是敌人,所以我就要拆开他们,婚姻是一场绑架,剥削,挖坟鞭尸行为,但是当我满头热血宣战的时候,站队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才是一伙的。真的想分开的只有我——可是那个时候我自己已经当真了,我感觉他们骗了我。”

“我也不知道,事情太多了吧。以前为了哄他们开心,我做过很多事,努力做个英雄,考很好的成绩,得到荣耀,做一份子承父业并且终究将超越他们、光耀门楣的工作,甚至按照某种既定的、规划好的道路走下去,政治联姻,娶妻生子。生一串孩子,每个人都是笑着的。我以前总是这么说服我自己,说服了几千几万次——你只要这样做,你就是对的。但是我失败了。”时敬之继续补充:“就是很难从那些伪装里得到快乐、满足和成就感,快乐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而让别人开心,其实并不能真的填补我心里的空白,等我发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误入歧途太久了,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可如果真的要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时敬之慢慢发现了,不管他表现有多完美,终究是得不到他以为的正向反馈。

这好像为时敬之最开始的冷淡和迂回提供了证据,他扭曲地把自己撕裂,一半在被迫营业般长大,一半固执地坚守原地,可是他哪怕再抵抗,也终究要为了活下去而艰难地服从规则,只是被规则调整后,他再也不是闻命心中最初始的模样了。

也不是没抗争过,但是话不投机,最后时敬之最先放弃了。

原来,在和闻命重逢的时候,反而是时敬之过得最潦草的时候。

他记起来时敬之当时那么恐慌地落泪,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是不是恨我?

他又想起他在医院里见到的那对夫妇,父亲是在场的人当中第一个落泪的人,一副远远比母亲更加感性的模样,可是在时敬之口中,他们父子关系堪称剑拔弩张。

“我不恨你。”闻命低声说。

时敬之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恨你,怕你多想。”闻命说:“只是想到了,就想告诉你,我感觉错过太多,怕来不及,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时敬之眼眶一热。

“你小心哭鼻子啊。”闻命笑他:“但是,小敬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他在时敬之诧异的目光里,意有所指道:“有话要直说。”

*

闻命陪着他呆了几天。时敬之仿佛把那些话听了进去,以往不是有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仿佛说不透,永远隔着一层灰乎乎的隔膜,但是这次闻命仿佛把那层纸渗透了,话语蕴借着浸入他心里。时敬之加快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们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默契无比。有时候时敬之也讲自己的事,他知道闻命想听,就尽量多说。

他是那样心思缜密的人,说TINA一个女孩子,自己明明身材很好,每次出外勤都要提前问有没有帅哥,第一次见到薇薇安,一直扒着时敬之要对方通讯号,因为“我喜欢大胸姐姐”!他也说郑泊豪,是个孩子心性的人,爱美女,爱冲浪,爱唱歌,爱蹦迪,是个行为真正符合年龄段的年轻人。

他还说时约礼,时约礼年轻的时候,有次“见义勇为”,在酒桌上救下一个被人骚扰的女同学,被在场的德尔菲诺上流圈层所议论,那话真的不好听。

“因为所有人都在说荤段子,哄堂大笑,他没笑。”

闻命感觉这位父亲年轻时候果决,正义,叛逆,还充满勇气。

“什么啊。性格有问题。”时敬之忍不住反驳。

“这种崇高会累死人的吧。”他表达对时约礼的不赞同,闻命却隐隐觉得,时敬之不是这么想的。

“说实话。”他说。

“好的吧。”时敬之沉默一会儿,“我真的感觉这样很累,也很辛苦。我很迷茫,我有点怕,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也许你可以问问,你父亲累不累?”闻命却说:“你总得让他说一句自己的想法啊。”

时敬之沉默。他瞻前顾后,浑身充满不安全感,以前他隐藏,现在他承认:“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啊。”

这个答案似乎很重要,和确认“闻命到底恨不恨我”一样重要。

“如果我觉得你很坏,你怎么办呢?”闻命反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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