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2/2)
他真是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听卫含章的话,知道卫含章已经不甚满意昭定帝还躺着的局面,便去透话给了内廷之人,让这家伙现在又能耐起来。
但同时,宁怀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如果不让昭定帝起来,没人拦得住卫含章。马车上他不是在白七商议如何留下卫含章,是主意已定,找人分担愧疚。
借刀杀人,他目的达成,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臣知错,请陛下责罚。”卫含章的道歉就敷衍塞责许多。
当然,这事儿的苦主李愚却没心思追究卫含章的态度问题。
“罚你闭门思过一月,这一月闲赋在家于国无益,便居于东宫辅佐辅佐太子吧。你可有异议?”
卫含章呼吸一窒,他擡眼看向左湖。
而左湖神色自若。
卫含章攥手欲分辩什么,左湖只是静静地将目光向李愚身上瞥了眼。
朕知道你折腾出这么一番动静是为了什么,也给了你面子,暂时不要他的命。但这人的命节省下来,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对吧?
“臣没有异议,领旨谢恩。”
宁怀沙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左湖能把那人的死xue拿捏得恰到好处,使用的得心应手。
“今日散了吧,明日朝会再行细商。卫侯留下。”
哪怕卫含章思过的地点就在东宫,左湖也不放他现在就走。
等人一走,卫含章身上那一层伪装盔甲尽溃,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昭定帝。
这是平生第一次,这人阻他上战场。
但不等他发问,左湖先变了脸,他座椅上站了起来,双目直勾勾地望向卫含章,“你简直胡闹!”
“卫风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照过镜子,看过你是什么鬼样子的吗?”
“不准去,别说让我心烦的话,滚!”
卫含章知道如何火上浇油,例如跪下认错,也知道该如何安抚下他,例如乖顺地喊两声三哥,陈一陈心迹。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立在原地,没有依令而滚。
仅仅就是这样,便已经令左湖难以忍受,十足生气了。
“卫含章,你是不是在想,我但凡晚醒那么一点呢?”
这种质问,问向一个臣子,只有两种结局,杯酒释兵权算好的那种;问向兄弟好友,便近乎要割袍断席,至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昭定帝晚醒一点,卫含章说不定都在点兵出发的路上了。
但这一次,帝王束约了你,你就希望他晚醒一点;那下一次,是不是你就想主动干点什么;再下一次,是不是可能皇帝都不姓左了呢?
卫含章这时,才真正变了脸,“陛下,臣但凡有一丝这样的心思,那便叫臣赍志而没。截胫剖心还是千刀万剐,臣一力受之。”
李愚实在该学学该如何发毒誓。
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说出来,让人信服得了吗。
卫含章没说不得好死还是全族尽没一类的话,前者不值一提,后者他就没有了那玩意儿。
鞠躬尽瘁,抱志而死。
那才是卫含章的切肤之痛。
“好,卫侯没有。卫含章,你就一点别的心思都没动吗?”
左湖坐了回去,目光描摹着卫含章脸上的寸寸弧度。
卫含章发觉自己的为臣之道十分欠缺,他不想和左湖打这样的机锋。
左湖绷不住脾气,他何尝不想破口大骂。
昭定帝看着卫含章半挑起的眉峰,又被人一点点地压回去,似乎心间痛快了不少。
“再依你所言,派俞寒去。”
左湖自然还记得,那人的谋划安排。
昭定帝以为他会多少高兴一点,但未曾想卫含章霍然翻脸。
压着的眉宇不假思索地扬起,“一战不二将。陛下,俞寒不可以在李愚之后派下去。”
左湖侧头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当年你推荐了李愚,也力保过宁怀沙,现在又来一个俞寒。风禾,人调教起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宠着护着,生怕他就沾了点雨雪风霜、污点泥垢。”
“陛下,我知道。但是俞寒作战温吞,擅周密布局,擅防御固守,不适合这个时候派他去,更不适合派他去跟着李愚。”
李愚没有一套自己的作战风格,早期听李家的话,学的是李家的兵法谋划,后来暗自学卫含章的那套疾兵速攻。结果把自己搞成了个四不像,还格外不喜规规矩矩,依照传统战术的经书派人士。
简直就是俞寒的克星。
让这样的两人去合作迎敌,卫含章觉得可以提前自裁谢罪。
“那你想要怎样?”
“让我去吧,陛下。”卫含章迎着他的目光,“陛下,东南咽喉要塞,经不起折腾和耽误。况臣在此处,总不能让上京有见刀兵之患。”
左湖拈着手指。
“陛下,您在此处,臣总归是要回来的。您不必担心。”同皇帝硬碰硬总不是上策,卫含章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缓和地宽解人。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偏殿睡一会儿。”
卫含章额上的经络就没有缓和过,左湖知道他的头一直在疼。
“臣直接去东宫可以吗?臣想多睡一会儿。”
左湖摆摆手,让他退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