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08、109章（2/2）

赵毅还是不明所以。

“送经史子集之类的儒家经典有什么问题吗？”

杜平章无语了。

赵毅这脑子，不把话说明白，他就什么都听不懂吧。

杜平章本来以为，家里有一个当礼部侍郎的爹，还有一个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的弟弟，自己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蠢人，但是面对赵毅时，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莫名的优越感。

其实他也并不笨嘛。

“拜托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儒家学说所宣扬的那一套，是不是正适合用来教化未开化的北方蛮族？”

赵毅仔细想了想儒家所宣扬的观点，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好像都很适合北方蛮族们学习。

“难道殿下有意开疆拓土，吞并北境？”

杜平章不知道赵毅是怎么联想到肃王殿下有意开疆扩土的，但是他明白一点。

“观殿下对斯多舍这个沙陀族少年的态度，殿下似乎是打算以夷制夷。”

拉拢沙陀族，制衡其它的北方蛮族。

不得不说，若是能成功，这就是一个花费最小，但又最能保证边境稳固的办法。

“可是……”赵毅有些担心。“会不会养虎为患？”

赵毅这段时间的那么多兵书也不是白读的。

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哪怕斯多舍在沈清然面前表现得再单纯无害，赵毅都始终没有对他放下戒心。

“怎么说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果殿下真的打算拉拢沙陀族，以夷制夷，对幽州，甚至是对我们整个南朝来说，都是有利有弊，福祸相依。”

杜平章话说得很保守，但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但是我觉得吧，我们都能看到的问题，殿下肯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总而言之，殿下定下了决策，他们按部就班地去执行就可以了，不用操那么多心。

聪明人的事，就该交给聪明人去做。

他们这些不太聪明的人，又何必自寻烦恼。

“也对，殿下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因噎废食的人。”

虽然拉拢和扶持沙陀族，有可能会养虎为患，但也不能因为存在养虎为患的可能性，就放弃沙陀族这颗这么好用的棋子。

陆文竹也曾经说过，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

肃王殿下之前做决定就经常豪赌，而且赌运也不差。

这一次，肃王殿下明显是准备押注斯多舍和他背后的沙陀族了。

蛮族大将军弼陀里带着五十万大军挥师南下，最后不仅损兵折将，还葬送了自己和两个儿子的性命。

这一战过后，北方蛮族元气大伤，想要恢复过来，少说也得养个十几二十年。

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拉拢和扶持沙陀族来制衡北境的各个部落。

“我更担心的是，殿下这么急着稳定边境局势，恐怕是另有打算。”

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诸王争储，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身在局中的肃王殿下，不可能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毕竟，这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一个不小心，不仅自己会性命不保，甚至还会祸及妻子儿女，一家老小一起踏上黄泉路。

到时候，恐怕他们这些追随肃王殿下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赵毅也想到了这点。

他还想和沈清然白头偕老呢，可不想陪肃王殿下白白葬送了性命，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帮助肃王殿下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就在赵毅和杜平章一边喝着闷酒，一边闲聊的时候，杜平章的亲卫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杜将军，你快回去看看吧，二公子又闹起来了。”

杜平章让亲卫们好好看着杜甘棠，不准他随意离开营帐，更不准他跑去纠缠肃王殿下。

亲卫们得令，把杜甘棠看得严严实实。

但耐不住杜甘棠会吵会闹，亲卫们又念在他是杜将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不敢真的拿他当阶下囚对待。

亲卫们越是投鼠忌器，杜甘棠就越是有恃无恐。

一开始，杜甘棠还只是在营帐里摔东西，把营帐弄得一团乱，再让亲卫们进来打扫，翻来覆去地折腾他们。

到后来，杜甘棠更是变本加厉，仗着杜平章的亲卫们不敢拿他怎么样，威逼利诱，甚至是不管不顾地直接往外冲。

亲卫们被折腾得有苦难言。

现在，杜甘棠更是连“以死相逼”这种烂招都用上了。

亲卫们生怕杜将军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法和杜将军交代，一边好言安抚，一边赶紧派了人过来寻找杜平章，请他速速回去。

听到杜甘棠又闹出了幺蛾子，杜平章更是忍不住叹气。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摊上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杜平章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自己最近忙着揪出那些背叛者，不能离开幽州，杜平章都想亲自押送杜甘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回京城，把他交给父亲管教。

杜平章离开后，赵毅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不过，赵毅并不是打算这么早就歇息，而是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收拾齐整后，清清爽爽地去见沈清然。

沈清然正在自己的营帐里，教斯多舍认字读书。

沈清然很清楚，就算他是赵毅的夫郎，军营重地，也不是他能长期待的，斯多舍这个异族少年跟他一起回桃源村，也不现实。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和斯多舍分开，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多教斯多舍一些知识。

如此，也算是全了他们相识一场的缘分。

升级为高等级异能者后，沈清然的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

赵毅还没有走近，沈清然就敏锐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禁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和谁喝酒去了？”

赵毅毫不犹豫就把杜平章给卖了，干笑道：“没喝多少，就和杜平章一起喝了几杯。”

沈清然又凑近赵毅，仔细闻了闻，发现赵毅身上的酒气确实不重，这才高擡贵手，放过了赵毅。

“杜将军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闲心找你喝酒？”

一般来说，军营里是禁酒的。

杜平章找赵毅喝酒，不可能是单纯地喝酒，谁知道有没有说什么别的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沈清然。

赵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告诉沈清然。

“杜平章心情不好，这才偷偷来找我喝两杯，想要放松放松。”

“心情不好？”

沈清然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大概。

“是不是因为那个许将军的事？”

听说，杜平章和这位许将军的关系不错，对方自杀谢罪了，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朋友一场，杜平章会感到伤心也是人之常情。

“一半一半吧，我倒是更觉得，杜平章对他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更头疼。”

“杜二公子？”

沈清然想了想杜甘棠为了追肃王殿下的那股疯魔劲儿，忽然就理解了杜平章的无奈。

赵毅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说道：“也不知道杜二公子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小姑娘和小哥儿不去喜欢，非要喜欢男人，还喜欢上了肃王殿下，这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

赵毅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感慨。

在他看来，一个男人，不管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小哥儿，都是他的自由，但若是喜欢另一个男人，就有些怪怪的。

沈清然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被踩到痛脚的他，忍不住开口质问赵毅。

“怎么，你的意思是，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就是自讨苦吃？”

赵毅虽然不知道沈清然为什么忽然生气，但还是特别有求生欲地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然不依不饶。

“那你是什么意思？”

说杜甘棠自讨苦吃的，不就是赵毅吗？

照赵毅的说法，男人喜欢男人，就是自讨苦吃。

那他算什么？

一个臭不要脸，伪装小哥儿，忽悠赵毅和他成亲的骗子。

还是一个骗术太高明，还没有骗到人，反倒先把自己给骗过了的笑话。

沈清然也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我没有什么意思啊……”

赵毅笨嘴拙舌地解释着，都快要急死了。

天地良心，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话，哪儿知道会惹沈清然生气。

看到沈清然和赵毅忽然发生了争执，在旁认真学习的斯多舍乐得看赵毅的笑话，眼珠子一转，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口起哄道：“清然，你别生气，就算赵将军说那个杜二公子自讨苦吃，相信他也是无心之失，没有什么恶意。”

赵毅不知道什么是绿茶，但斯多舍的话，却让他怎么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个臭小子，该不会是偷偷给自己挖坑了吧？

斯多舍坑了赵毅，也没忘记标榜自己。

“不过，你们南人还真是奇怪，为什么男人就只能喜欢小姑娘或者小哥儿呢？在我们沙陀族，不管是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小哥儿，亦或者是男人和男人，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俩个人，就能得到月神赐下的祝福。”

赵毅大受震撼，下意识地反问道：“可是，如果男人都和男人在一起了，你们沙陀族的繁衍怎么办？”

斯多舍无语，这算什么问题，又不是所有沙陀族的男人都喜欢男人，不管是在他们沙陀族，还是在其他部族，男人喜欢男人的，都是少数，根本影响不到一个部族的繁衍。

沈清然也听不下去了，冷哼了一声，故意质问赵毅道：“你成亲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如今，你也知道我不能生育了，那你还非要和我成亲干什么？依我看，咱们俩不如趁早和离，以后各过各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沈清然明显是气糊涂了，明知道赵毅根本不在乎他不能生育的事，还故意说这些话来诛赵毅的心。

这么一口大黑锅扣在身上，赵毅简直是百口莫辩。

如果往赵毅身上扣黑锅的是其他人，赵毅早就把这口黑锅砸得稀碎，然后再反手扔回去了，但换成沈清然，赵毅不仅不敢把这口黑锅反手扔回去，连砸碎这口黑锅泄愤都不敢。

看到沈清然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斯多舍忍不住在心里把赵毅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管赵毅是不是故意的，害得沈清然这么伤心，就是赵毅的错。

为了不让沈清然继续伤心，斯多舍偷偷给赵毅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哄一哄。

赵毅这个大傻子，根本就不会哄人，看到沈清然生闷气，就知道站在一旁干着急，嘴巴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样，怎么都张不开嘴。

“斯多舍，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斯多舍一脸担忧地看着沈清然，虽然不知道沈清然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但他能感觉到，沈清然很伤心。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

沈清然都这么说了，斯多舍也不好多留，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沈清然的营帐。

等斯多舍走后，偌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了自己和赵毅俩个人，沈清然才转头看向了赵毅，准备现在就和赵毅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伪装成小哥儿，哄骗赵毅和他成亲，对沈清然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对赵毅来说很抱歉，但是忽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对这里的一切都人生地不熟的沈清然，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采用这个权宜之计。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

再完美的谎言，也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与其以后不停向赵毅说谎，生怕哪天东窗事发，被赵毅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不如就趁今天，自己直接告诉赵毅真相。

若是赵毅不能接受，沈清然也能趁早抽身，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沈清然表情严肃，害得赵毅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上阵杀敌，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赵毅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赵毅，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说，其实我……”

沈清然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正想一鼓作气地向赵毅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小哥儿，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但沈清然的话刚起了一个头，营帐外面就忽然传来了肃王亲卫的禀报声。

“赵将军，肃王有令，召几位将军速去议事。”

军令如山，赵毅也不敢违抗。

“我知道了。”

赵毅转头看向沈清然，欲言又止，眼里却充满了歉意。

沈清然勉强笑了笑，冲赵毅挥了挥手。

“你去吧。”

肃王不会无缘无故找赵毅，想必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找赵毅他们商谈。

事关重大，难道沈清然还能拦着赵毅，不让他去见肃王不成。

或许，今天就不适合谈正事。

以后还有机会。

赵毅临走前，忽然绕过来，轻轻抱了抱沈清然。

“刚才我说话不过脑子，惹你不高兴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清然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他无理取闹，他先骗了赵毅，又哪儿来的资格和赵毅生气。

“对不起……”

之前骗了你。

也对不起。

刚才莫名其妙就冲你发脾气。

沈清然小声向赵毅道着歉，心里很难受。

为赵毅，也为他自己。

要是他一开始没有欺骗赵毅就好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为难的境地。

赵毅还以为沈清然是在为之前随随便便发脾气道歉，不在意地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沈清然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但是看沈清然这么严肃认真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赵毅有些好奇，也有些期待。

“等我回来。”

说完，赵毅就转过身，大踏步离开了沈清然的营帐。

看着赵毅离开的背影，沈清然忽然感到一阵疲惫。

一直戴着面具生活，太累了。

是时候撕掉这张假面具了。

沈清然很害怕，面具戴久了会和自己的脸长在一起，到时候，他再想要撕掉这张假面具，就算成功了，也会弄得自己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这不是沈清然想要的结果。

对赵毅，也不公平。

沈清然想了很久，不断鼓励自己，最终下定了决心。

离开幽州之前，一定要找机会告诉赵毅真相。

不管赵毅知道真相后，能不能接受这个对他来说无比残酷的事实，沈清然都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