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春风浩荡几千里 这一年,她二……(1/2)
第154章 春风浩荡几千里 这一年,她二……
战乱逢大灾, 本是最佳时机,呼延烈却让人打道回府,随行之人不解, 急声道:“此时明明是攻打关中最好时机, 王为何要退!”
呼延烈轻扯缰绳,眼瞳如猛兽。南卡盘旋着落于他手臂, 他笑:“确是,好时机, 可我答应过她……”
鲜血溅落, 随行之人捂住脖颈,死不瞑目。人头砸在地上,被马蹄踢开,呼延烈扫了一眼尸首,口哨声响。
身后人马围杀,不多时,就将那人带来的人全部清理干净。
他额间松石微亮, 挠着南卡的头:“南卡,你是不是,也想她?那我们, 就去看看她。”
南卡歪头, 像是听明白了,他擡起手臂,南卡腾飞而起, 在空中长鸣。
大齐军退回大齐境内后, 大盛军动了。林知节身负重伤,早些年退南域抗大凛的许将军死而复生。
大盛军久战之下,兵士早疲乏, 许小曲谴人将战报送回大盛都城后于朔风关整军。
“急行还是慢行?”边月站在她身侧。
苏星落领了人马各处镇压大凛境内世族,柳轻安坐镇大凛都城,边家军将都城和瞿州护得固如铁桶。她连日理战报,又差人将边讼送至大齐境内往淮阳河去。
淮阳河怪病根源她也不知,只知后来送到她手上的魁斗所言伤出干宫,只怕是与边月上辈子那病症有些相似之处。
边讼妙手神医,又有宋颜与她家中相助,他定然能解了淮阳之忧。
“又在想什么?忧心岳成秋?”眼前猛地一黑,她被披风遮去视线,边月的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摩挲,“你我如今身子骨不好,急行受不住。”
重归光明时,日阳刺目,边月的脸晃得她眼花。他点着下颌端详着她:“薛煜要我代他看着你几日,叫我管着点你,莫让你在城头吹冷风。”
说罢,他拉着她便走,嗓音带笑:“走了,我让他们寻了些好东西,我们快些。”
走近屋中她才知,他口中的好东西,是各处搜罗来的好酒。
“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放心。”
他刚启封泥,就有人从窗户翻进来抢了酒坛,饮下一口心满意足:“就知道你俩背着我们没干好事!好酒!”
苏星忱一身黑衣,抱着酒坛就冲出屋子。
坏了!
她跟边月对视一眼,边月指指窗户,她点点头。
苏星忱抱着酒坛跑得快,迎面却见边月悠然而来。他顿了脚步,甫一回头就被人抓了后脖领子,她一踹把他踹回去:“还想跑!想喝就一起!别告诉薛煜。”
三人喝到半夜,苏星忱早被灌趴下,许小曲碰碰他:“不行啊你。”
“放屁!我、我……”苏星忱一句话没说完,就彻底睡过去。
“这孩子瞧着不大聪明啊,行军打仗倒是不错。”边月提着酒壶笑笑,起身来她身边坐下,他喝了一口酒,问她,“冷吗?”
初秋时节,微寒,加之他体内余毒未清,就更冷了。他将披风解下扔来:“莫染了风寒,再休整几日就要启程了,大盛帝那方还需等你定夺。”
“你不随我一起?”她抱着披风,打了个哈欠。
“我何时说不随你一起?眼下我吹股风都能倒,还得你多照顾着点。大凛这头太冷了,不如去大盛过个暖冬。”
“行,我照顾着。”许小曲轻叹,靠在矮几上昏昏欲睡。
边月不知何时睡着的,她勉强撑起身,将披风抖开给他披上。从雕花窗漏进来几缕月光落在他脸上,映照出如雪颜色。她不由伸手,又放下。
他睡得毫无防备,不知为何,她想起他说若是避不开就将他杀了。那时候的边月也是如此吗?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让任何人瞧见他那副模样。
这人啊,太要面子。
她吹灭灯火,正欲起身,却被拉住。
“别走。”
黑暗里,边月紧紧抓着她的手。
她回头,撞进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我不想独自一人。”他定定看她,将她一点点拉近,她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他轻声问,“我若命不久矣,你会如何?”
她僵住,俯身抱住他:“不会的。边讼不是说了只是余毒未清?你不是想随我一起回大盛吗?不是说好再去边府喝酒?不是说……”
“我骗你的。”边月打断她的话,手落在她脊背,“我骗你的,我无碍。我们既然说好了,我就不会食言。”
十载啊,转眼又将近十载,他不会食言的。
“我不会食言……”他在她耳畔说着一遍又一遍。她想喝醉的,便醉了,她听到他说,“许小曲啊,我想随你一起访遍名山大川,我一个人走了两辈子,可我不想再独自一人至死无人知。许小曲,你答应我,若我死了,为我哭一哭,让我知晓还有人念我。”
“上天大抵还是眷顾我的……”他终于肆无忌惮地抱住她,初秋微寒时候,变得不那么冷了。
大盛军回朝时,锣鼓喧天,许小曲红衣金甲高坐马背,纵马入宫门。
人人都瞧见她毫无礼法,但人人都不敢拦。前些年人人都说她战死,后来又诡事频发诉冤情,如今却是声势浩大得胜归来。其间关节不敢细想,但也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
直至殿前,她才勒马,行武官之礼:“末将许小曲,今次归来有三问。”
“且问来。”大盛帝不动声色,笑脸相迎。
“一问当年栖阳城一战,粮草断供是为何?二问那年朔风关,周干何敢弃将士于不顾?再问后来兴兵马,百姓性命有几钱?”
她步步紧逼,在大盛帝身前三步停下。
大盛帝忽然勾起唇,玩味道:“许将军三问怎的如稚子?那孤也问问许将军,为何死而复生,又为何守大凛城池,莫不是早叛大盛转投它国?”
大盛帝擡手间,侍卫蜂拥而至,堵住殿门口。
“真相如何,君上当知。”她面色沉稳,弯刀出鞘抵在他喉间。
“南域之人,是你叫来压阵的罢。”大盛帝并未反驳,眸光淡淡,“那你与我,又有何不同?”
鲜血奔涌,大盛帝撞上她刀锋,殿上侍卫顷刻便动,斩杀朝臣。忽有箭矢射来,将半数侍卫射杀,朝臣躲在朱红柱下瑟瑟发抖。
大盛帝至死都坐在他的王位上,他们的血淌下白玉阶,很快被秋雨冲散。
大盛帝崩,人人都知与死而复生的许将军脱不开关系。但先帝几年前大肆兴兵久战,早有人心生不满,加之换帝不累百姓,便也作罢。
帝位无人,许小曲只得暂理朝纲,先开国库拨出钱粮助早些年因战荒废的城池重建。再减赋税、改朝纲,重建黑云十八寨那方水上岗哨,更改为客商码头,以供行商往来。
溯望看着面前堆成山的文书想逃跑,却被小曲一把拉回。溯望悻悻:“吾还要回族中复命!吾主,就饶了吾罢。”
许小曲挑眉:“我早让隐十七带信你族中,让你在此处做个文官,你族里长老可是高兴得很,且让我同你说,他们已入世,你不必回族里,回了也是空无一人。”
溯望抱着苍雾哀嚎,哀嚎到一半,转头问道:“虞、巽二族如何了?”
“不如何。”许小曲摸摸苍雾,“这二族倾尽所有助凌煦,凌煦身死,他们自是也没剩下人。”
“噢……”溯望若有所思,不多时,擡头朝她笑,“我也算是做了回大好事。”
大盛换帝没有掀起多大波澜,远在大凛都城的柳长安送来一纸国书,上书,是要将大凛并入大盛,合二为一。
未过多久,大齐暴动,淮阳河秦氏破局,大齐帝退位让贤,留下罪己诏自缢于宫门前。罪己诏中曰:久战、重税、重奸佞而轻忠臣。
而凌氏通敌叛国一罪虚实早无人再记,仿佛与凌煦一同被埋入地底。
八月十五,拜月节。
秦府上下张灯结彩,秦苍正同边讼喝酒,老管家前来禀报,说是找不见凌采薇。
“这孩子怕是知道些什么。”秦苍长叹。
前些时日淮阳河怪病,宋家助力许多,宋颜同边讼试药许久,才制出一副汤药。一连喝了半月,症状才消。
这半月里,赵金玉和年廉奔走,手下商户各处搜罗药材,还得小曲相助,走官道送来一批粮草。
边讼抚须:“这孩子也聪慧,虽不知她过往,但她吃得苦悟性高,将来定能成大器。”
“老哥有所不知,吾月同我说,这孩子,最爱的就是她阿兄,可凌煦他……哎,不提也罢。”秦苍摆摆手。
老管家刚下去没多久又过来,带着个半大少年。
“这孩子是大齐军归来时一并带回来的,他说是叫凌哲远,要找采薇呐。”
“不巧,采薇不在,已差人去寻了。这样,再找人带着予晴和他一起去寻罢,寻到了在街上多玩会儿再归家。”秦苍端详半晌,少年直往老管家身后躲。
老管家连连应了,点了好些侍卫和丫鬟一并带着。
他们寻了许多地方,还是予晴拉着他们找到的凌采薇。这小姑娘窝在河边树下,蜷缩着睡过去。
力壮的丫鬟小心将她抱起,刚一抱起,凌采薇就哭出来,慌得丫鬟赶忙将她放下。老管家带着人退开,只留下伏予晴和凌哲远。
伏予晴小心翼翼地抱住她:“采薇别哭啊,秦爷爷还等着我们回去吃点心呐。”
老管家在远处看着三个少年人不由心生感慨。
凌氏煊赫几十载,空留小儿泪涔涔。新月难消旧时愁,且伤心,空泪流。茫茫然,不知何处去,伶仃红尘久。
凌采薇哭累了,被丫鬟抱起时已然睡沉。
老管家又在街上买了些他们喜欢的物件才会秦府中。
大夜里,凌采薇像是遭了梦魇,伏予晴着急忙慌冲到她房里把她搂住:“采薇别怕啊,我今夜就在这儿睡陪着你!”
“可是……那是我的阿兄啊!”凌采薇紧紧抱住她,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幼时,阿兄待她是最好的。她想要什么阿兄就给什么,幼年时体弱,又逢爹爹官途繁忙,府中便只余下娘亲和他们。
娘亲操持府中内外,掌家点账,也少有能陪她的时候,那时候,就只有阿兄了。娘亲常说,阿兄啊,是大齐上下最好的少年郎,温润如玉,才华满腹。
她的阿兄,是世上最好的阿兄。
可如今呢?
他逼死了凌氏,娘亲身死、凌氏覆灭,只留下她孤身一人借别家门庭茍活!要恨吗?她恨不起与她一母同胞那般好的阿兄啊。
伏予晴只静静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她不知能说什么,也知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
那一年,父亲战死沙场,岳老将军将她接入将军府,她也哭过。那些日子里,她总在想若是父亲不投军,不去战场就好了。
她想恨那时候的自己,没有扯住父亲衣角拦下他。也想恨岳老将军,恨他征战沙场为何不顾兵士性命。
可恨太过容易。
一旦生恨,便会陷进去。
她记得那时候,是个大晴天。岳巍牵着她入府,蹲下来摸着她的头,温和却又愧疚:“今后,你就住在这里,想要什么都可以,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待你长大成人,若想离府,便同我说。”
岳家待她极好,吃穿用度都把她放在首位。
秦夫人待她也好,幼时她怕黑,秦夫人就日日抱着她睡,给她哼小调唱歌谣。
她想,所谓的恨,是因爱得不够罢。
她不恨任何人了,她同自己和解。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家靡室,猃狁之故……”她拍着凌采薇的背,唱起采薇,“不遑启居,猃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直唱到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她再唱不下去,埋在凌采薇肩头,与她依偎在一起。
“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今夜一夜,凌采薇都听到采薇歌。
采薇采薇,曰归曰归。
采薇采薇,君子气节。
在拜月节的朗朗月光里,她们像两只小兔依偎榻上,她们是有家的,不会如浮萍。
战事刚停,乱世浮萍者孤身漂泊也好,有家底者也罢,都是手中空空,耗尽钱粮。大齐帝让位所谓禅,可岳氏至冬日都未有人登位。
今岁都城之中落了大雪,又是战后灾后的第一个冬,百姓不免粮不满仓,离得更远些,被战乱波及的城池更有人食不果腹。
不多时,有人驱车前来偏远城池,说是放粮,来者似是夫妻,女子拢一件厚实披风,头面简单,怀里抱一个暖炉。男子瞧着三十出头,牵着她下了马车,再接下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年廉,这个天冷,快些将御寒衣物分发下去罢,再熬盐粥,让他们一人一碗好御寒。”赵金玉牵着女儿,差人将东西搬来,再差人登记清点。
年廉搓搓手,三下五除二搭起简易帐子,给她们二人避寒风。搭完帐子,他才去了一边帮着分发。
“冬日时节,不好。”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窝在赵金玉怀里,探个脑袋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
赵金玉揉了她的头:“但冬日时节一过,就是春日了呀!”
小姑娘沉吟许久,笑起来:“娘亲说得对!”她扑在赵金玉怀里,摸出早藏在自己包里的杏干塞到口中,还不忘给赵金玉也吃上一颗。
她含糊道:“娘亲也吃,我们后面去哪里?”
赵金玉嚼着杏干,扬声:“年廉,后边去哪儿?”
年廉手一顿,擡头看了眼天,答:“这几日怕是又要落大雪,等大雪过后,我们去大盛罢,你不是说在那边有生意?让咱家闺女瞧瞧大盛风光也好。”
赵璎珞眼睛滴溜溜直转:“娘亲,大盛,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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