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边关月 他跟许小曲,像游离世外的两匹……(2/2)
岳成秋坐在她身后,伸手搂住她的腰,手臂慢慢收紧,将额头抵在她肩背。
“小曲……”他低声唤她,“小曲。”
“岳大将军就不想说些别的什么?”她单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擡起,轻轻落在在脸侧,“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我不想问。”
阿掣在刀锋峡峡谷口停下,他接她下马
一时两人都沉默,疏离许多。
岳成秋落在她腰间的手收回,她擡头,眼眸微眯,许久未见的岳成秋还是如那时一般好看。
她眼眸微弯,轻轻复上他手背拉开他的手,笑道:“看来岳大将军是没有什么想说的,那便回去罢。征战耽搁不得,是该早些回去安排人手,速战速决。”
说完,她便转身。
这些年,他们总聚少离多。离别的日子太多,慢慢磨去了他那份喜欢也合乎常理。
也罢。
“我不知道。”他从身后抱住她,抱得很紧,“我想说很多,想问很多。可……”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却还是没有压住那点轻颤的尾音。他想问她这么久有没有想他,过得好不好,四处征战可有受伤。
可他又想起,她身边有太多人为她奔走。那他又算什么呢……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压下冲动,等着她做完她的事。
“我想见你的。”
“岳成秋啊……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没有守约,为何让你进退两难,为何又弃你于不顾。”她挣开他的手转身,微微擡头。
岳成秋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她笑了,叹道:“罢了,打完这一场就好了。岳成秋,我不会伤你,更不会弃你于不顾,你不必担忧。我说过,你我同谋。”
重逢的欢喜一点点散去,她唇角笑意减淡。
或许边月说得对,她与岳成秋之间,不过是年少那份冲动让他们将彼此看得太重。过去这些年,经历过太多,将年少时那份喜欢消磨殆尽,再回不去从前。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大抵只余下同伴二字。往昔旧影化飞灰,被冬风一吹,就散去。又许是她太过自大,想着只要相恋过,便不会被光阴冲淡。
“岳大将军,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她笑语晏晏,天光落了他们满身。
岳成秋沉默着取了怀里的帕子,倒上水囊里的水,轻轻擦去她面上血迹。他眼睫轻颤,低声问她:“我们能走到哪里?”
“我也不知道呐……”她笑答。
她瞳孔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忽然,他想起他们初见那日的月夜,他那时就发现,她的眼睛是明亮的琥珀色。落满月光灯火时,漂亮得让人心惊。
他们回营地时已是傍晚,她一眼便瞧见人堆里面的布衣公子。
周之桓撚着手中佛珠朝她微微一笑,念了句佛号。她点头算是回应。
周干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儿子周之桓不是。周之桓自幼修行,心性极佳。上辈子落发为僧,早早就遁入空门。未曾想他这辈子竟选择了入世奔走。
边月倒提重戟慢行而来,浅笑:“多歇了会儿,来得迟了,还望各位勿怪。”
宋氏门客抱拳一礼:“边家主说的哪里话,此刻来正正好,正巧宋将军也回来了。”
各方人马齐聚,许小曲铺开早备好的阵图。
“成败在此一举,我将起应天大阵迎战虞顺。”她指尖落在阵图中心一一部署。莫恒坐直身子,细细打量着阵图。她眼眸一擡,问道,“莫家主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阵法精妙,若非长期操练,怕是不好走。”他嬉笑着拿眼去看边月,“是边家主带人走阵?”
边月撑着头,桃花眼微弯:“我乃宋将军麾下得力干将,自是要领兵走阵的。不过我是另起一阵,这样才能万无一失。我家宋将军若出困杀,我便出强攻。出强攻我便为辅。”
“啧……”莫恒捂住腮帮子,骂道,“酸死了。”
苏星忱看了岳成秋一眼,没有言语。
一番部署下来,众人是心服口服。宋氏门客惊叹于阵法精妙,莫恒叹她敢行险招。
天色黑尽时,她跟边月才回大盛军中。营帐早搭好,还燃起一堆篝火。
虞顺已入轩城,就不会轻易出城。只待三日后他们断去大凛后路整军攻城。
“不高兴?”边月坐在她身边,随手将腰间的酒葫芦取下来递给她,“猜猜看,我这次灌了什么酒。”
她晃晃葫芦,答:“竹叶青。”
“不愧是许狐貍。”他擡手给她打开葫芦,酒香逸散开来,随风飘散。
“怎的没见你作战喝酒了?”清冽酒香随寒风钻进鼻腔,散去点心头闷堵。她轻轻摩挲着酒葫芦,擡头观天。
今夜乌云盖顶,看不见边关月。
“这不是留给你喝吗?”边月躺倒在她身边,头枕双臂,屈起一条腿,“行军作战带不了多的酒水,若是不高兴了还没有酒喝,怕哄不好你。”
“我有这么娇气?”
“没有。”
边月笑答,起身盘坐。
三日后大战,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被任何事扰了心绪。
他也知她是许小曲,苍生为重她为轻。这样的许小曲,从不用他担忧。可他总想去探究岳成秋在她心中有多大份量。
他嘲讽地勾起唇角。大战在即,他想的不是兵法谋略,而是在想她心中情爱几何。
苍生苍生,转生而来的战鬼,早看尽苍生苦。
在她面前说尽荒唐言,自私吗?可笑吗?不过是想为自己谋一份情意。
竹叶青香醇清冽,是此间难得的好物。她抱着酒葫芦,边月陪着她,等到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她骤然回头。
“边月。”
“嗯?”他微怔,却久久没听见下文。
他叹一口气,取走她手中的酒葫芦,低喃:“醉了啊……可惜了,今夜月色不好,又是冬日。”
“你说还有多久才能得清平?”她的声音轻浅,像是说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擡起头定定看他,“我想师父了。”
边月擡起手,轻轻落在她肩背,“睡会儿罢,闻道长总说,他家小曲是顶好的姑娘,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闻甚安还说,他家小曲总喜欢冲在前头,从来都是那个悍不畏死的许将军。
“我也想娘亲……”她闷闷的,抓住他衣襟的手收紧,“我本想问问许安,他对娘亲到底有无愧疚。可他死了,为了送薛煜他们出城,死在大盛都城。”
许久,她擡头,眼中似有薄光:“边月……”
“有吧。”他答,视线越过苍茫夜色看去很远很远,“他若无愧,不会以性命作抵送他们出城。上辈子你战死城头后,许安杳无音讯,我杀至王廷都没有见过他。”
这辈子的许安,死得太早。
许安的死在旁人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但在许小曲心里,却成了一道永远长不好的伤口。她从未体会过骨肉亲情,往后也不会再有。
他的手臂收紧,像是说与她也像是说给自己:“亲眷有愧,许是放不下脸面,才难言。”
他跟许小曲,像游离世外的两匹孤狼,在无尽黑夜里相依舐伤时才能有片刻暖意。
静谧夜色里,他们二人低语。
沉沉黑暗中,一人静静立在远处树影下。
他黑衣融进阴影,仅用布条束发。就这样,陪着她等来黎明。
天边寒鸦惊起,才恍然回神。
他悄然转身,重新隐匿进灌木,避开驻扎的兵士,从边缘绕回岳家军驻地。
三日后,许小曲金甲灼灼,五方兵马临轩城。
银枪前指,声音高昂。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