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是谁（1/2）
第61章 他是谁
季元嘉跟在方麒景身后上了公交车。
方麒景抿着嘴走进了车内，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只是投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还是从钱包里掏出两枚硬币扔了下去。他迈着略带急切的脚步自顾自地往车厢后面走，直到坐上最后一排无人的角落，才轻微地舒出一口气。
后排一共有四个空位，方麒景坐在中间靠右的位置，季元嘉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季元嘉原本想顺势坐在对方旁边，结果他人还没挨到座位，车子忽然一个拐角，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扶，没想到刚好覆在对方的手背上。方麒景像受了巨大惊吓似的，瞬间将手抽了出来，双手环抱住自己看向窗外。
看起来像一只把头埋进洞里的鸵鸟，固执地逃避彼此的接触。
“……我站一会吧。”季元嘉身体顿住，手指有些尴尬地腾在半空中，原本打算迈上台阶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刚才在地上坐久了腿麻。”
方麒景没应声，低头又往围巾里埋深了几分，阴影挡住大半张脸。
车子不紧不慢地开着，季元嘉背对着他站在距离不到一米的地方，不自觉地将前方的人群隔绝开。
方麒景这才敢偷偷擡眼打量。
虽然偶尔也会隔着手机屏幕不经意地撞见，但真的面对着面，才发觉时间已经彻底褪去了眼前人凌厉的锋芒，下颌更加分明，后背也宽阔了许多，完全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轮廓。
少年时的季元嘉是玫瑰梗和苏打汽水制成的，现在的季元嘉是一棵被红酒浸透的垂枝桦。
方麒景无言地盯着眼前围巾上的绒毛，把手指缩进衣袖里。
好像只有自己变成了一丛枯草。
车厢的过道很窄，季元嘉高大的个子将路挡了个严实。方麒景犹豫几番，见车子马上就要到站点，才终于动了动嘴巴，冲着眼前的后背小声说了句——
“……下车了。”
季元嘉闻言一顿，后背微微挺直，为方麒景腾出足够通过的空间。经过眼前的一刹那，季元嘉的目光瞥见对方躲在围巾里的脸，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抓着的吊环，挪动着步子走向车门。
公交车准时停在了站点，车门却没开。
周围三三两两的乘客坐在座位上，有人打着电话，或者将脸埋进手里的报纸，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未打开的车门前。时间过去了几秒，或许更多，季元嘉站在方麒景的身侧，却没有勇气转头打量对方，握着扶手的力气又紧了几分。
他很久不曾有过如此茫然又无措的心情。
季元嘉一直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比如学吉他，或者离家出走进入娱乐圈，对于自己的执念，他总有一套处理的办法，除了……方麒景本身。
相隔七年，他现在对于自己站在方麒景旁边这件事情仍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
季元嘉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任何一种和现在一样。
只要涉及到方麒景，所有的事情都会脱离既定的轨道。尤其在此刻，他甚至不明白公交车门未曾打开的原因。
季元嘉透过玻璃车门看向站台上等待的陌生人，最终也并未得到解决方案。他张开嘴想叫方麒景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仅仅是意识到方麒景站在他身边，心跳就有一瞬的停滞，继而又会比之前更疯狂地开始鼓动。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他的胳膊底下穿过，白得有些过分。
“要按这个红色的按钮司机才会开门。”方麒景淡淡地说，绕过他下了车。
季元嘉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却并没有什么话。
没想到是方麒景先开了口。他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缓缓停住，季元嘉也跟着在身后立定。
方麒景转过身，凝视着季元嘉的脸，眉头不可察觉地皱起，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脸，怎么了。”
“什么？”
“你的脸。”
方麒景指了一下自己相同的部位。
“……被人打了一拳。”季元嘉回答得含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结果刚巧碰到伤口处，表情闪过几分不自在，“估计还没好。”
方麒景随即定住，转过头看他：“谁打的？”
季元嘉沉默半天，最终在方麒景的目光里败下阵来。
“辰奕。”
方麒景忡怔了一瞬，视线停留在季元嘉脸颊的伤口处，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还是垂下了眼帘。
方麒景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步行街，年代非常久远，已经变成了当地的旅游地标之一。纵横交错的小巷里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众多哥特式建筑，工艺品店、甜品店、书店、古董店应有尽有，颇具中世纪的气息。到了晚上，这条老街就会摇身一变，鲜花、风铃被偷偷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爵士乐和霓虹灯。这里的夜晚是娱乐天堂，酒吧、夜店，甚至是赌场，每一个角落都挥洒着风情与狂热。
这里独特的气质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但并不包括方麒景和季元嘉。
老城区的基础设施和日常都不太方便，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旧建筑，房租也相对廉价。方麒景应该是在这里住了很久，季元嘉见他轻车熟路地绕开喧闹的人群，哪怕需要为此付出多走两个天桥的代价，但方麒景不甚在意，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如同一只夜行动物，把自己藏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无声地离开人间烟火的笼罩范围。
季元嘉的脚步下意识地放得很轻，偶尔从昏暗的小巷传过去的时候，方麒景会忘记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等方麒景走到半路，他又会突然惊醒似得停下来，从狭窄的巷口尽头回望一眼。
他像是很久未曾和人同行过。
这个认知让季元嘉没由来得呼吸一窒。
他们又恢复到一前一后的位置，季元嘉的思绪却开始逐渐变冷，他这才意识到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已经在两个人之间悄然发生了变化。虽然对方依旧会在路口处停顿下来等候。
然而他们终究不再能同行。
最后连前后相随都做不到了，紧绷的弦陡然断掉，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名字开始窒息。
季元嘉听见有人在四周发出尖叫——
“那不是季元嘉吗！”
很快有另一个声音也察觉，惊讶地喊道：“我去，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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