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2)
第六十五章
翌日清晨,蒋子渊醒来时,唐砚已不在床榻上了。
他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怕自己睡得太久显得无礼,便赶紧起身,结果身上与□□无异——带着干涸血渍的白面馒头实在穿不上衣服,他便三两下把白布扯了。
将榻侧放着的干净衣服套在身上,他一边趿着鞋往出走一边系身侧的系腰带,还未走到门边,房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唐砚,他们二人有片刻的对视,继而都故作镇定地挪开了目光。昨夜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压进了心底,谁都未表现出异常。
唐砚手上端着一个方形木质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和小菜,他往桌边走,一边问了句:
“你慌什么。”
“没,”蒋子渊嘴上这样答,趁着唐砚背对他的功夫,紧着把腰带系好,把鞋也提好了。
“吃早餐。”
“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蒋子渊紧着跑进了屏风后,唐砚擡眸,仅看到一个背影。这背影他好像并不陌生,从前允彻未行冠礼时,在他房中过夜,第二日懒觉睡过了头,醒来也是这副慌张的模样。这背影他看了无数次,已经印在心里了。
行冠礼前的允彻天真烂漫,很是讨人喜欢。慌张地洗漱后,总是连脸都不擦就跑出来,水珠滴得到处都是,坐在桌前冲他笑,等着他拿帕子过去擦脸。唐砚不觉得他淘气麻烦,反倒觉得从他面颊淌下的水珠都充满朝气。
这样美好的回忆一朝被想起,便掺杂了太多后来的血腥气。允彻在他的记忆中,早不是那剑眉星目、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了——“老师,”
唐砚猛地回过神,见蒋子渊已经坐在他旁边了。
这张熟悉的脸骤然闯入眼中,唐砚的心脏剧烈地翻腾了一下。可那双写满小心翼翼的眼睛却又平复下了他心中涌动的情绪,好似在告诉他,眼前的人是蒋子渊,不是允彻。
可他未多看,也未多想,仅垂眼拿起了粥碗,缓慢地搅了两下。
“老师,要不我自己来。”
蒋子渊一说,唐砚才见着蒋子渊手上的白布都撤了。手已经消肿了,原本修长好看的手上现在布满血红的沟壑,刚刚碰过水,这会儿有的极深的伤口淌出了血水。
唐砚心上骤然一疼,他直接将碗摔在了桌上,砸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谁准你把白布摘下去的。”
蒋子渊被吓了一跳,低下头看自己的手,确实触目惊心。他赶紧把手背到了身后,还没想好怎么张口解释,房门响了。
外面传来钟伯的声音:“龙王大人,您可在屋内。”
唐砚的目光从蒋子渊手上挪开,声音沉得厉害,道了一句:“进来,什么事。”
房门被轻轻推开,钟伯低着头进来,行礼道:“龙王大人,付将军在宫外求见,该是…担心您的身体。”
唐砚这会儿本就心气不顺,听钟伯这么说,冷笑一声:“他付将军进宫何时还需禀报了,他不是一向来去自如吗。”
钟伯品着刚刚唐砚叫他进来时声音就不愉悦,这气该不是冲着付昭的,但上次付昭险些死在唐砚剑下,这事儿钟伯还未忘,不过前几日他们一同在宫门口对付那参天巨兽,会不会关系已有所缓和了……这短短片刻之间,钟伯想了许多,总之唐砚的话虽说得难听,但没有不让付昭进来的意思——钟伯紧着行了个大礼,说:“老奴告退。”
钟伯退出去了,唐砚又看蒋子渊,问他:“灵医说过这白布能摘吗。”
“没,”唐砚凶得蒋子渊连头都不敢擡,“老师,你别生气,我……”
话还未说完,房门已经响了。
蒋子渊小心地擡头看唐砚,见唐砚敛了敛神色,眉眼间流出了几分冷漠,仅说了两个字:“进来。”
蒋子渊侧头去看,见进来的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岁数在他之上,一瞧便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仅这几步路,便知是常年行于行伍之中的人。
“臣付昭,参见龙王大人。”付昭撩开衣摆,下跪行礼。
这话次次见面付昭都说,但此前付昭都是耍贫嘴,为逗唐砚一笑,此次却说得谦卑恭敬,全无半点玩笑意思,与寻常臣子拜见龙王无异。
曾经的挚友生疏到如此田地,即使是面上波澜不惊的唐砚,心里也是酸涩交织。
蒋子渊从唐砚脸上读出了细微的情绪,他又去看俯首跪在地上的付昭,这二人虽都未看对方,但这冗长的沉默好像将许多堵在心中的难解交织的情绪都倾泻了出来。
这个人在唐砚心中的位置很重,蒋子渊心想。
半刻后,唐砚才转过身去看付昭,说了句:“付将军不必跪我,从前不必,现在和以后也不必。”
付昭听着这话心上还是难受,欲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无法扭转他在唐砚心中可憎的样子,便停顿许久,缓慢地起了身。
一擡头,才见着坐在唐砚身侧的蒋子渊,他紧着又躬身行礼,说:“臣付昭……”
“不必向他行礼。”唐砚打断了付昭的话。
付昭顿了顿,从唐砚的语气里,他听出蒋子渊大概还不知道从前的事,便仅冲蒋子渊点了下头。
蒋子渊虽不明所以,但出于礼貌,也冲付昭点了下头。
付昭看着不愿擡眼看他的唐砚,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细麻绳捆好的牛皮纸袋,四四方方的,看着里面该是吃食。他把那东西小心地放在桌上,缓声说:
“临川阁新出的点心,不甜的,我各带了一块,你尝尝。”
付昭在看向唐砚时,眼里复杂专一的情感看得蒋子渊心脏直疼。他紧着起了身,按着他理解的样子向唐砚行礼,说:
“老师,你们聊,我去找昨晚的医生,把伤口再处理一下。”
蒋子渊出去了,付昭还是看着唐砚,又问:“听绛羽说,你和蒋公子因被巨兽所伤到了其他地方,你可有受伤?那日在宫门外所受的伤,现在可好了?”
唐砚擡眼看他,最先看到的竟是付昭颈侧的一道深疤。那一日付昭险些丧命,星落那一剑斩断的不仅有血肉,还有他与付昭之间多年的情谊。
蒋子渊出门未去寻灵医,遇见了正缠着钟伯疯闹的唐绛羽。
“子渊!”唐绛羽远远地看见他,招手朝他跑过来,“你醒啦!”
蒋子渊还没等应,唐绛羽身侧的钟伯扑通就给他跪下了,颤抖道:“老奴,老奴……”
蒋子渊不明所以,唐绛羽停住步子回头看钟伯,也有些不解。他又跑回去把钟伯拉了起来,说:“你拜他干嘛呀,他是蒋子渊,你们还不认识呢。”
“是是。”钟伯连头都不敢擡,冲着蒋子渊不停地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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