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2)
“老师。”
唐降羽也不知道唐砚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但他拦住了叫唐砚的蒋子渊,抹了把脸上未干的眼泪,说:“你不要再老师老师的,他都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要再喜欢他,他没有心。”
唐降羽话音刚落,蒋子渊又变了模样。他隐约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便低下头看自己,又看唐降羽,说:“绛羽,我还活着吗。”
唐降羽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活着,不活着怎么能看到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蒋子渊摇了摇头,说:“但我感觉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会是死后的世界吗?”
唐降羽顿了顿。他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师父跟他说过,蒋子渊在那边身份重要,所以他们才会在这边保护他。便试探着问:“那个,子渊,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蒋子渊擡起自己的手臂,看了半天,确定上面一点伤都没有了,说:“为什么我的伤都没有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唐降羽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边的事他不敢一下子都说了,要问过唐砚才行。一时编不出像样的理由,便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唐老师。”
“是老师救我回来的吗?”蒋子渊问。
唐降羽努努嘴,显然还和唐砚怄着气,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唐砚回了家,倚靠在门上,身体抖得厉害。他胃里翻江倒海,烧得难受。过往允彻那暴戾的样子不停地浮现在他脑海,他一想起就觉得胸口翻涌得厉害。
他怎么……怎么能将允彻复活了呢。他怎么能亲手将害死唐靖的杀人魔复活了呢。
他怎么能对得起还躺在玄冰宫的唐靖啊。
泪水将唐砚淹没了,他不知所措。他回到那边,去了玄冰宫,伏在唐靖的冰棺上给唐靖道歉,就像当年他被囚禁在茅草屋,经常跪在地上所做的那样。
被囚禁时他恨自己软弱无能,提不起那把玄铁重剑刺进允彻的咽喉。如今他召出星落,即使架在蒋子渊颈侧,却也做不出取蒋子渊性命之事。
他怎能这样软弱,这样优柔寡断。
“龙王,付将军在外求见。”
钟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胸中一股无名的火骤然席卷而起。唐砚甩手召出星落,掀了袍角便迈出门去。钟伯见了当即跪地伏首,不敢再言。
付昭也停下步子,仰头看着台阶之上的唐砚,叫了声:“思诏……”
唐砚提起星落直指付昭,下了台阶,一字一顿道:“不要靠近玄冰宫。”
“是。”付昭应,他看着唐砚,说:“前些日子,听钟伯说你问起那巨兽的事,我遣人去查了,那……”
唐砚冷笑一声,余光漠然地扫过阶上跪地伏首的钟伯,说:“你们还真是费心思,把我说的话这么当回事。我这边一说,那边便传到你付将军的耳朵里了。”
付昭顿了顿,明白唐砚这是话里有话。唐砚如今已经想起过去的事,便定会觉得过去是他与钟伯事事传信,一同瞒了他这么多年。
“付将军有闲情雅致,在这样的时候来与我说巨兽的事。”唐砚眉间凌厉,目光注视着垂首的付昭,“不如就坦诚些,说来探探我的虚实,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因为你们的欺骗而弃龙族大业于不顾。那边的事恐怕不用我说,唐降羽也早就向你汇报了。利用我复活当年的允彻,把我像傻子一样玩弄于掌心之间,你们二位现在愉悦吗?”
星落已经架在了付昭颈侧,他未躲,仅是擡眸看唐砚。片刻之后,他撩开衣袍,跪在了唐砚面前。
“思诏,我和钟伯确是知情不报,向你隐瞒了过去的事。我承认我有私心,考虑了龙族基业之事,可这些年来我并非事事都以此事为先。我说与你的,不想你记起那些痛苦的记忆,这些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钟伯不曾事事与我通报,凡是我知晓的有关于你的消息,都是我进宫来问,钟伯才说。我向你隐瞒过去这么多年,最过意不去的就是躺在玄冰宫里的唐靖,我知晓唐靖因何而死,怎会利用你去复活允彻。允彻已经死了二十几年,怎会有复生一说……”
唐砚冷笑一声,星落已翻开付昭颈侧的皮肉,他看着付昭,冷声问:“蒋子渊就是允彻,你今日才知吗?从前那样催促我放干蒋子渊身体里的血,唤醒他的灵核,不就是想快些令死去的允彻复生吗?到现在你还在骗我,付子越。”
付昭眸中一颤,仰颈看向眸底冰冷的唐砚,道:“思诏,倘若我刚刚所说有半句虚言,我付昭生生世世不得善终。蒋子渊是蒋子渊,允彻是允彻,我从不知他们是同一人。他们怎会是同一人,我问过降羽,他说蒋子渊踏实内敛,温柔可靠,而允彻暴虐无道,屠尽生灵,蒋子渊怎会是允彻。当初我只知蒋子渊身份重要,是龙族血脉纯正的后人,才想叫你护着他。你所说的其他,我真的不知。”
钟伯伏首在阶上,除了唐砚特意高声说与他听的话,其余的话他该是都听不到。但怕唐砚会迁怒于钟伯,付昭又说:“钟伯是宫中的老人,他或许知道你所说的内情,可他向来不参与你我二人的谋划,不知晓万族大事,断不会与利用沾上关系。对于隐瞒你之事,钟伯是听命于我,但他常挂怀于心。当年唐靖尸首流落宫外,是钟伯瞒着老龙王将唐靖尸首寻回,放进玄冰宫里藏起来的,这些年也都是他好生照拂。他对你从未有过私心,错都在我身上。”
“还有你说的唐降羽,”付昭继续说,“他从不曾主动与我传信说那边的事。他们三人从小在你身边长大,我虽教他们习武,但我是个粗人,不善与孩子相处,经常惹得他们哭闹,他们向来与你更加亲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曾主动与我传信说那边的状况,我所有知晓的,都是自己跟唐降羽问来的。”
“此次我来,确是为巨兽之事,不是为探虚实。”付昭说,“从你坐上龙王的位子,日夜殚精竭虑,为维护万族平衡宵衣旰食。我明白你耗费的心血,你所做的并不仅为龙王这个虚无缥缈的位子,你眼里有万族苍生,你不想再让苍生堕入多年前的大劫之中,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宫外尸骸遍地。龙族大业并非龙族王室之私,乃是天下苍生之本。所以我从未觉得你会弃龙族大业于不顾。”
说到此,付昭低下头:“可欺骗你不对。你胸中有大义,不该是我欺骗你践踏你的理由。但是思诏,我希望过去撕裂开的伤口能够慢慢愈合,希望以后你能不畏惧地向前看,往前走。所以,如果过去的事需要一个了断,那便用我的命来了结吧。死在你的剑下,我付昭无悔。”
付昭说罢,直直撞向星落。
唐砚眸中一颤,忙将星落召了回来。可星落已经刺进了付昭颈侧,顿时鲜血喷涌。
“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