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事到如今他人都在这了,都在方坑里都被锁了喉了,再否定就是欲盖弥彰了,他便坦然又带着几分自暴自弃地应了声:“嗯。”
“老师也是那样想的?”蒋子渊又问。
虽不想承认,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好理由,便只得再应一声:“嗯。”
看着唐砚那张冷峻的侧脸,蒋子渊顿时有些没忍住笑。
唐砚本就有些尴尬,蒋子渊一笑他就更尴尬,于是侧头看了蒋子渊一眼,期望用他冰冷的眼神将蒋子渊的笑噎回去,结果没奏效。
他便移开目光,又企图用话把蒋子渊的笑噎回去,问了句:“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这么多年都未见唐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但蒋子渊愣是从这两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愠气,他忙停住了笑,也故作严肃道:“没事,就是觉得这不像是老师会做的事。”
是啊,的确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自从五年前那块骨头出土掀起了那阵波澜,一直到现在,考古界已经完全变样了。按照唐砚对当今考古界的了解,平白丢块骨头绝不会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事。他向来怕麻烦,尤其不喜与人扯上不必要的牵连,更不会主动为其他人做什么事。
但蒋济之和苏弋不一样。
他们夫妇像是他到这边后唯一的亲人,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亲人可能会有麻烦,他再如何冷漠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所以即使方法愚蠢,也未必奏效,他也愿意一试。
“老师是不是也觉得,是考古队的人把骨头拿走了?”
唐砚被打断了思绪,侧头看了眼蒋子渊,不知什么时候蒋子渊脸上的笑意已经不见了,这会儿正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
唐砚收回目光,说了句:“不知道。”
“其实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即使你们都不告诉我。”蒋子渊说。
五年前的那块骨头就是他爸妈挖出来的,最终在烟城博物馆展出的却是另一块,当时他出了博物馆就给他爸妈打电话,想要求证他的看法,但他爸妈说的是:“渊儿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出土的就是博物馆展出的那块啊。”
挂了电话,他不死心,又去找当时已经是烟大考古专业教授的唐砚,再一次想要求证他的看法。
他当时问得相当谨慎。
“唐老师,你觉不觉得博物馆展出的骨头和挖出的骨头不像?”
当时还不是他老师的唐砚回答的是:“是同一块,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唐砚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像平日里说话一样。可是他没有问唐砚那到底是不是同一块,甚至没有提到这样的字眼,他只是问像不像而已啊。
当时他十七八岁初出茅庐的年纪,三位考古学的教授都跟他说是他看错了,他都没有完全相信,何况现在呢。
“没有什么告不告诉的,本来就没什么事,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唐砚说。
蒋子渊侧过头看唐砚,从那张淡漠的侧脸中依旧看不出波澜。
大概是觉得这样说太过敷衍,会让蒋子渊想得更多,唐砚便又补了一句:“考古队的人对骨头十分痴迷,知道明早要送走,说不定是想藏起来自己研究。”
“老师看到骨头了?”蒋子渊问。
“嗯。”唐砚应。
“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是普通的动物骨,不太大,不大好判断。”唐砚说。
“和五年前出土的那块像吗。”
“不像。”
蒋子渊看着唐砚的侧脸,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俩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唐砚突然打了个喷嚏。
蒋子渊才意识到唐砚身上穿的只有一件考古队服,他那会儿跟着王一跑了两趟工地,身上一直穿着棉袄。
唐砚吸了吸鼻子,说了句:“回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
蒋子渊一听唐砚说话都有鼻音了,二话没说就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唐砚。
唐砚顿了一下却没有接,说了句:“不冷。”
大概是想到了上次唐砚生病时的样子,所以这会儿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把衣服披在了唐砚身上,还拽了拽领口:“天冷,老师别感冒了。”
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唐砚擡起头看了眼蒋子渊。大概是因为天气冷,蒋子渊的鼻尖有些红。呼出的白气漂浮在眼前,却未遮挡住蒋子渊眼里的温柔。
他忙接过被蒋子渊按着的领口,换他自己按着,顺便移开了目光。俩人并着肩,往村长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