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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只绿玻璃碗终究还是开裂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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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那只绿玻璃碗终究还是开裂了。……

清晨濯发毕。

女子踞坐在案前。

须摩提跪侍在其身后,用犀角所制的齿疏为其栉发。

彩绘陶香炉中香物的火烟往上而出。

肩披大氅的褚清思手中执着一根简片,有下没下地轻轻敲击着身前的几案,目光则如漂泊的浮萍,无所安处。

鸡初鸣,有家信至,送来尺牍。

而尺牍之上,仅一句。

【虽未白头,然已老翁。惟忆拂之昔年请妻之,未使汝二人成昏于洛阳。】

阿爷在惋惜昔日,惋惜昔日在他离开房州时,惋惜昔日在收下阿兄的通婚书时,便应让她与阿兄成昏。

但为何会有此言?

仅仅只是因为阿爷在某个黄昏,忽然觉得自己已四十有余,将至暮年,想起子女时,惟她尚未成家,所以于感动之下,提笔在简片书写,遥寄尺牍向她慨叹?

栉好发,青丝也毫无水迹且根根分明、干爽,不再有粘腻之感后,须摩提膝行着后退到几案右侧,由其余随侍来结发为髻。

然刚侍坐,擡头就见女子拿着简片默然不语:“小娘子为何始终寡言,难道是褚公在尺牍中对小娘子有所训诲?”

褚清思浅笑摇头,而后放下简片。

然无意望向室外的一眼,使她终于意识到其中的反常之处,下意识往右伸手抓住须摩提的手臂,以便能够支撑心中那个荒谬的意念。

其喃喃道:“家中出事了。”

女子的手掌抓得并不痛。

须摩提低头一看,很快便出言安抚,然对女子突如其来的言行也感到大为疑惑:“但..但在洛阳的大郎君并未遣人来过白马寺。”

仅此一言,褚清思变得平静,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她茫然地看向前方,跪直的上半身又缓缓跽坐回去,眸中的光亮逐渐涣散,然在认真思索过后,神色及语气亦愈益变得坚定:“我要回洛阳。”

阿爷从房州所遣来的信使皆会先去洛阳家中,但今日却直接将尺牍送来佛寺,而且昨日便已经休沐,但自阿兄回来洛阳以后,他与兄嫂都不再来过白马寺,便连常常都不放心她身体的简娘也未曾前来。

分明之前,不论自己如何劝谏其保重身体,不必时时来,但妇人每次都是恍若未闻的执意要乘车来。

异常怪异。

洛阳必定已经出事。

须摩提迅速起身:“那我去命人预备车驾。”

*

已经一旬,洛阳城中仍然毫无消息。

倘若无尺牍,他也只会觉得阿爷还在房州安然无恙。

褚白瑜看着帛书,这十日以来,无论自己看多久,看几次,它依然还在几案之上。

阿爷究竟是生是死。

闻见堂外有声,惟恐小妹会忽然归家的褚白瑜几乎在顷刻间便伸出右手,广袖从几案拂过,将帛书拢入左袖中。

但所来之人只是家中一婢

其来告知:“郎君,小娘子归家。”

褚白瑜笑着颔了颔首,多日的忧虑成真,居然未有想象之中的惶恐,或许是他自己也早已厌倦于去欺骗亲近之人。

褚清思穿过甬道,自中庭上阶。

她来到堂上,向北面见礼:“长兄。”

褚白瑜的眉眼与唇一同弯起弧度:“梵奴为何突然归家?”

望着席地在尊位的长兄,依旧温润的神情。

褚清思缄口。

她在乘车来洛阳时,见沿途的旅人及洛阳中人皆安定,百姓口中所谈不过父母子女之事,故而以为在佛寺是自己过度猜疑。

但可惜的是,他们乃骨肉溶于血的手足兄妹。

虽然仍温润,但却含着力不从心。

长兄从未有过如此的状况。

褚清思失去诘问的勇气,出言试探:“阿爷遣信使给我送来尺牍,于是才来询问长兄是否也有,惟恐是信使有所失误。”

兄妹二字,是彼此之间的不言而喻。

听懂其中深意的褚白瑜屏息握紧手中帛书,他自知只要小妹心有狐疑,若疑虑不消,必会竭尽全力去找到答案,遂复言:“并非是信使失误,阿爷早已单独遣人给我送来尺牍,就在一旬之前,阿爷还言及圣人要质询他。”

果真出事。

褚清思轻吐一口气,心中的忧虑终于落地。

她语气平静地继续追问道:“为何?”

洛阳及房州都是既安且宁。

因为何事而要一国中央召集质询。

一旬,已经足以让褚白瑜去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既然已经决定要悉数告知,他便也不会再有所藏匿,遂将帛书放至几案:“阿爷写给太子的尺牍被高游谨命属官阻在洛阳城外,其不仅擅自阅看,还拿到圣人面前去进献谗言,随后又对阿爷加以毁訾,诽谤阿爷是在离间骨肉,要太子行谋逆之举。”

在男子平静的陈述之下,褚清思却变得沉默,因为如此便证明数日前就已出事,所以长兄内心才能如此毫无波澜。

事势也必不再只是长兄口中这般。

她果断道:“阿爷早已经回到洛阳了。”

随后,又与其对视,非询问,而是肯定:“是不是,长兄?”

二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褚白瑜颔了下首,开口又止:“阿爷在...”

最后两字如巨石,压在口舌之中。

闭口缓和后,他才从喉中逐字言道:“诏、狱。”

褚清思始终都很安静,向长兄行礼致意后,转身离开。

知道女子在家中的崔昭疾步而来,其身后的随侍几乎都快跟不上其步伐,然刚至,人却已经不在堂上:“梵奴呢,她去了何处?还是郎君成功将君舅的事情躲避过去,她已经驱车回白马寺了?”

褚白瑜恍若无事发生,温和一笑:“大约是去了上阳宫。”

崔昭皱眉:“那郎君为何还不遣人去劝阻,若是因此而获罪于圣人,梵奴她..”

褚白瑜望着堂前而自伤:“众人只知梵奴性情娇软,但其实她的意志比常人更坚定,只是她明白很多事情皆是身边人爱她之故,所以愿意屈折。”

他一直都知道。

曾几何时,在无数次的夜里,看着小妹大病不醒,他想的是若小妹未能长命,她是会选择继续在家中不出,还是曳着衣裾,奔走于原野之上,死于茵茵青草中。

褚白瑜轻声叹息:“让她去吧。”

即使最终..的情势脱离所有人的掌控,但小妹至少不会怨恨她自己未能为阿爷尽心尽力。

随后他站起,继续去外为阿爷奔波。

看着消失的背影,崔昭垂头。

当堂上无人时,她也下定决心执笔给在长安的从伯父崔仲写了张尺牍,冀望从伯父能够援助一二。

*

车驾在上阳宫观象门停下。

老翁离开车辕,侍立在一旁。

今日的洛阳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帷裳不需人动,便已经被微风吹开。

女子弯腰出车舆,立在车辕之上,然后下车。

老翁瞥见,心中大惊。

女子的单螺髻已经被解开,一头柔顺的长发散下,被风缱绻着扬起,因清晨急切回洛阳而未曾覆粉装扮,故而面无斜红、未绘花钿。

然其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蕴藏着淡淡的坚毅。

她要以此待罪之貌去求得女皇的宽恕。

褚清思也终于明白阿爷的尺牍是何意,他是在叹息未能如前世那样,让她成昏而得以避祸。

老翁在洛阳久居,身为一国庶民,比阀阅权贵更明白何为生死予夺:“小娘子常居佛寺..”

褚清思笑了笑:“翁翁,我知道。”

她朝上阳宫中的那座高台遥望而去,眸色淡的如月色:“我知道我手中无政权,不能与酷吏匹敌;我知道我幽居佛寺,即使得以从父兄口中得知长安、洛阳的局势之变,即使有幸为圣人行事,但也只是个对政治仅有一孔之见的小娘子;我知道我虽然成为百姓心中的所谓观音,但那对于天下的政治斗争而言,毫无益处。”

“这些。”

她收回视线:“我都知道。”

老翁躬下身体,叉手礼敬:“仆会一直在此迎候小娘子归家。”

*

华丽巍峨的宫室被松柏水渠围绕。

褚清思来到妇人治政的观风殿,还未走到殿庑就已有身穿胡服的宫人低头前来阻她于阶下:“褚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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