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同悲国丧（1/2）

第135章 128.同悲国丧

“魏平西？魏平西！”

骤然死寂下的庭院中，这两声呼唤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安泫青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跪在血泊边缘，看着那双曾经蕴藏着无尽隐忍与刻骨恨意的眼睛，此刻正一点点失去焦距，归于一片空洞的平静。

方才还喧嚣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耳畔血液流淌的微弱声响，以及自己胸腔中，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安泫青。

不是为眼前这场血腥的宫变——这一天他们都等了太久——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倒在血泊中，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的人。

他应当是放下了一切去的吧？

安泫青沾满血污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再触碰一下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确认那个骄傲的灵魂是否真的已经离去，却又无力垂下。

指尖冰凉而沉重。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底的酸涩，然而那浓重的血腥味却呛得他一阵眩晕。

他想起那天自己假扮八王爷混入宫中，这人突然把自己拦住，向他转述老师的话。

他就知道，老师看人，这辈子只错过褚沥那一次。

“小瑾。”

亲密的昵称在耳畔响起，却只有沉重的意味。褚不庭温热的手掌稳稳按在他肩上，将深陷回忆泥沼的他拉回现实。

安泫青没有回头，身体几不可察的微颤就这样传递给身后之人。

褚不庭蹲下身，与他并肩，目光同样落在魏平西最后的面容上。

“他等这一天，许久了。”褚不庭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安泫青耳中，“魏平西的名字，再无人敢忘了。”

是了，如今‘魏瑾’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屈辱，再不会于午夜梦回时厉鬼索命般缠绕着他。

褚不庭的手从安泫青的肩膀滑下，轻轻握住他沾满血渍、冰冷僵硬的手。

“对，他完成了他的夙愿。他不需要怜悯，他需要的是记住。”安泫青于二人相扣的手指间汲取了些许冷静，“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的仇，记住他是如何用命换来的这一刻。”

他紧抿着唇，合眼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度，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魏平西不需要哀悼。

自十三岁进宫，他隐忍多年，所求的不过是手刃仇敌，今日亦是堂堂正正地报仇了。

安泫青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但原先混乱的悲痛已被一种更为坚韧的清明所取代。他用力握紧了褚不庭的手，再次看向魏平西的遗体，伸出衣袍下紧握成拳的另一只手，用尚且干净的手心，极其小心地，替魏平西合上了那双未曾完全闭上的眼睛。

“好。”他透支了冷静与理智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记住了。魏平西。”

他撑着褚不庭的手臂，缓缓站起身，夜风吹拂他染血的青衫和凌乱的发丝，在半空勾勒出归于平静的弧线。

“皇上——皇上殡天啦——”

一声尖利、凄惶、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裂帛般划破夜空，在人群前猛地爆发出来！那目睹整场宫变，浑身抖如筛糠的小内侍连滚爬爬地撞出来，扑倒在沾满血污的玉阶上，对着阶下混乱的群臣和面带肃杀的镜王府亲卫，发出绝望的哀嚎：“皇上……皇上他……龙驭上宾啦——皇上……殡天啦——！！！”

“殡天”二字，如同两道惊雷，在刚刚经历过血腥厮杀的御花园上空轰然炸响

刹那间，所有声音——风声、火声、远处零星的战斗声、甚至群臣压抑的呼吸声——仿佛都被这声凄厉的宣告吸走了。

阶下那些惊魂未定、还在为褚沥之死的突然，与魏平西之壮烈而震骇的大臣们，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凝固成蓝绿交错的潮水，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天塌地陷的眩晕。

皇帝竟然，就这样殡天了。

那具尊贵无极的尸首，那样狰狞地躺在御书房前，已然失了所有生机。

安泫青身体猛地一僵，握住褚不庭手臂的手指瞬间收紧。

他霍然转头看向褚不庭，后者揽在他肩头的手臂也瞬间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

那张因太久未进水米而苍白的脸上，所有的疲惫和痛楚在听到“殡天”二字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如渊的、属于上位者的绝对冷静。

褚不庭微微侧首，嘴唇几乎贴在安泫青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只能传入安泫青耳中，却仿佛是在宣告给这片死寂的天地：“小瑾，还没有结束。”

安泫青迎上褚不庭深邃的目光，在那双眼中，他看到自己再次将翻腾的心绪强压下去，眼中悲悯与震撼最终再次化为近乎冷酷的清明。

阶下群臣终于从最初的死寂中炸开了锅！

“皇上……皇上殡天了？！”

“这……这！镜王居然……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太子殿下那边……”

“镜王殿下！殿下！这当如何是好啊！”

那倒霉宗正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褚沥的尸身和褚不庭的方向连连叩首，语无伦次：“先……先帝……镜王殿下……国不可无主……国不可无主啊……”

褚不庭缓缓擡起那只握着鸣渊剑的手，剑尖上未干的血在火光下折射出幽微的光芒。他没有看哀嚎的小内侍，也没有看混乱的群臣，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聂政身上。

“洆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喧闹。

“臣弟在！”聂政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同出鞘的利刃。

“封锁皇帝殡天的消息，肃清残敌，保护诸位大人安全。任何胆敢趁乱生事者，”褚不庭的剑尖微微一顿，寒光四射，“格杀勿论。”

“遵命！”聂政领命起身，对身边的锏卫厉声喝道，“锏卫听令！即刻封锁宫门，护卫百官！”

随着聂政的命令，原就肃立待命的锏卫和亲兵迅速行动起来，冰冷的甲胄碰撞声再次响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迅速将整个御书房区域牢牢控制，也将惊惶的群臣围拢在中央。

褚不庭这才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宗正官，声音沉肃：“皇上骤崩，举国同悲。着宗正院即刻准备大行皇帝丧仪，礼部协同。内阁、六部九卿，随本王入太和殿，商议国是。”

“国是”二字落下，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大部分恐慌的议论。

群臣面面相觑，最终，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敬畏的、恐惧的、试探的、希冀的……都汇聚在了阶前，那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安泫青望着阶下被锏卫“保护”起来的群臣，再看向远处尚未熄灭的冲天火光，无比清楚地感知到，一折新戏，就在这血色弥漫、哀嚎初定的黎明前，拉开了它沉重的帷幕。

而他和褚不庭，已然站在出将入相间，风暴的最中心。

他微微侧头，在褚不庭耳边，用依旧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阿舜，走吧。这烂摊子还得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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