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安抚（2/2）

安泫青往腰间别了柄短刃，再罩上那件麻布衫：“这会不去，我怕那孩子想不开。”

他忽然想起什么，绕过褚不庭，从书架暗格里找出他昨夜带回来的手卷，“把这个带上。”

“定疆，辛苦你再给我们找两件锏卫的衣服。”

……

今夜封不见月光，安泫青与褚不庭二人蹲在宫墙外的柳树下。

“那狗洞还能走吗？”安泫青忽然拽住褚不庭衣角，“难保褚沥小时候也钻过。”

褚不庭将他汗湿道手纳入掌心：“随我来。”

绕至一侧角门下，褚不庭拨开一丛枯萎多年的老牡丹，抽出安泫青腰间匕首：“借我一用。”

匕首插进砖缝，泥土便簌簌落下。片刻后抽走的数十块砖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地道里飘来潮湿的土腥味，安泫青伸着脖子望了一会，狐疑地看向褚不庭：“这又是？”

“咳，这是父皇小时候溜出宫的路，他只带大皇兄爬过，大皇兄只带我爬过。”

安泫青：……

原来爱钻狗洞也是可以遗传的。

进了宫，一切就好说了，越靠近东宫，两人的锏卫曳撒反而越安全。

那被无数双眼睛暗中注视的屋檐下，寝殿内烛火昏黄。

褚钺蜷缩在床榻，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后窗突起的鸟鸣惊动了蜷成一团的少年——他猛地坐起，眼中闪过惊惶，直到看见窗外熟悉的轮廓才松懈半分。

这会儿天上倒是能看见月亮了。

他扶着一切可以扶到的东西，把室内的灯全部燃起，确保窗户上映不出人影。

“别怕，是我们。”窗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安泫青压低声音，挡住从雕花槅扇漏下的月光，瞧见褚钺中衣领口扯开的线头，还有他手上揉皱的素帕，上面隐约印着牡丹纹——那一看便是长公主府中之物，不知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褚钺张了张嘴，喉间一时发不出声音。他望着褚不庭从袖中取出片残破的金丝护甲——正是长公主在别宫故意扔下的那枚。

“我只有这个。”褚不庭将护甲放在案头，金属与木面相撞发出轻响。安泫青要带那手卷，还是被他拦下了，虽是长公主旧物，里面的东西却太沉重了，要给孩子留个念想，远不如这冷冰冰的物件儿。

安泫青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桂花香气混着炭火味漫出来：“这是上次送给你，被拦下的蜜饯。”

见褚钺盯着油纸发怔，他忽然轻笑，“吃吧，桂花蜜酿的。你母亲从前总对你说‘甜腻误事’，可我知道，你在别宫时，她每天都让人给你做糖蒸酥酪，对不对。”

听见“母亲二字”褚钺倏地擡头，哭肿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叔叔，你……怎么知道……”

安泫青只摇摇头：“或许她早有预感，我不知，她算不算是把你托付给我们了。”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最后竟只有多年政敌，她针锋相对的弟弟能来看这个孩子。

少年指尖微颤，忽然想起某个冬夜，母亲披着狐裘来看他温书，砚台里的墨冻成冰，她进来什么都没说，身后婢女端进几盆银丝炭，默默放在他脚边。那时她没说一句话，可暖炉里的炭火烧得很旺，映得她耳垂通红。

“她……”褚钺声音发哑，“为何告诉你们？”

安泫青握住褚钺冰冷的手：“你应该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褚钺定定道：“……我想为母亲报仇。”

“只有我知道母亲苦心经营多年是为了什么，小叔叔，我想当皇帝。”

安泫青闭目，好几个深呼吸后才睁开双眼：“不管你要当什么，首先活下去。”

“你七……皇舅，他一定要来看看你。无论如何都是姐弟连心，我想你母亲也盼望你能活下去。”

他还是对孩子说了违心的话——褚洵的遗言，元封听得分明。但替这孩子想，他宁愿是杜如嵩的剑太快，褚洵来不及说出对孩子的牵挂。

“小叔叔，舅舅……”褚钺忽然一下扑住两个人，略显瘦小的臂弯两端，勉强够到他们的肩膀，“他今天要我叫他父皇！”

“你叫了么？”褚不庭犹豫地将手按在他背上。

“我叫了。”褚钺又开始呜呜地哭，正好埋在褚不庭胸口，哭声清晰传入后者的耳朵。

安泫青则抚上他的发顶：“叫了便叫了。长公主和你提过你父亲是谁么？”

“不曾……”

“那就是了，对她而言，对你而言，‘父亲’这个身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母子。”

褚钺还是哭：“我却不能认贼作父……小叔叔，你会念佛经么？”

在他眼里，小叔叔许是无所不能的神人。

安泫青虽然在翰林院藏书阁整理了几天经书，但念经是真触及到知识盲区了。他大概知道这孩子想做什么，便道：“我明日让人去拿长公主的八字，再差人送到护国寺，找高僧为她超度七七四十九天。”

褚钺无暇去想一个翰林上哪知道长公主的八字，又怎么有钱找高僧，他还不知道，自己往后的人生，大约是无性命之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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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