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安抚（1/2）
第127章 120.安抚
昱都上空，天穹一如既往地沉闷，墨色自浓云端倾泻而下。镜王府书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在青玉砖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褚不庭垂眸凝视案头那方洇着墨痕的澄心纸，玉管狼毫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宣纸边缘多出一串深浅不一的墨点。
“属下罪该万死。”
元封的肩甲在烛火下泛着冷铁特有的寒光，玄色公服来不及换下，临时罩在外的披风还挂在他臂弯。他跪地的膝盖微微发颤，却仍将脊背绷成一把千钧重的弓。
褚不庭忽地将笔放入白玉笔洗。
一滴冷汗不堪重负，滑落元封额角，顺着眉骨蜿蜒而下。
“起来。”褚不庭从桌后走出来，那张素纹花梨木圈椅被推得歪斜，“你不必自责。”
元封依然跪得笔直。
他没料到昨夜那把火会殃及长公主，更没料到这次，是魏瑾领了皇命。
安泫青裹着件灰扑扑的布衫子，推开虚掩的门。惯常含笑的眉眼不见柔和，只如凝霜，他头上顶的，还是为了戴官帽束起的发冠。
他左脚悬在半空，险些踩到元封垂落的佩刀，踉跄间骂了一句：“褚不庭！你在地上乱放什么东西？乌漆嘛黑一坨……啊，哦定疆啊，你怎么在地上？”
“先生，属下失职，没有拦住魏瑾。”
“肯定不是王爷让你跪的，起来吧。”安泫青扫了一眼，没坐那把拉开的椅子，“你要是去拦魏瑾，离死也就不远了。”
皇陵方向火光冲天，也惊动了清辉阁，安泫青便是一出翰林院就收到了消息。
长公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你当时在附近，与其跪在这跟你们王爷比犟，不如跟我们说说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褚不庭取下茶杯，倒了三杯茶：“还不起身？”
元封垂首：“是。”
他一言不发地坐下，不敢坐满，后背依然紧绷……这是第一次，有安泫青在书房也气氛如此凝重。
而这个沉默还要靠元封的回话来打破：“昨夜我看见了杜家人。依稀听出，长公主谋反的种种罪证，与皇孙的身世，皇帝都知道了。”
“杜如嵩，”安泫青接到消息没多耽搁，先回的小院再换衣服到清辉阁，又罩了件其他颜色的布衫在外头，抄的近道才这么快赶来，现下渴得厉害。安泫青扯开大氅系带，露出内里皱巴巴的青色官服。他抓起茶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颈侧青筋隐约浮现，“……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个人。”
这些年杜如嵩想必是没少给褚洵当军师，也算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三更鼓响时，陛下召了钦天监观星。紫微垣犯太阴，天市垣现彗孛——好一个‘女主当昌’的星象。钦天监判词还在翰林院压着，褚沥在罗织罪名上，还真是面面俱到。”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魏瑾分明……”元封对魏瑾素来提防，即便在小院见过，也仍有戒心。却不想他会直接领旨杀了长公主。
“他原本就想杀褚洵，那支冷箭没杀死她，就已经是意外了。”安泫青明白魏瑾本质上谁都不信，只有恨谁和不那么恨谁的区别，却也没料到他这次竟真的不保长公主，“但褚洵真的死得太突然……”
“并非突然。”褚不庭见安泫青的茶杯空了，便又擡手满上，“他原就说了，羽林卫由他调遣，要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敢在皇帝前。”
安泫青面前的茶杯又空了。
“他令牌都交出来了，定疆也确实用这个牌子从羽林卫库房调出了兵器，现在估计充作谋反罪证，正随长公主灵柩一起运回来呢。”
褚不庭提起茶壶：“现在皇帝已知晓褚钺身世，恐怕……”
“今天宫里匆忙给钺儿封了太子，这下他可是把钺儿的生死彻底握在手里了。”
喝完这一杯，连茶壶都见底了，褚不庭便将自己的茶杯推到他面前：“要保他。”
“孩子要保，但我的当务之急是保住你。”安泫青拿起他的茶，这次只喝了半杯，三根手指托着杯身，不自觉左右转了转，“定疆，羽林卫的令牌呢？”
元封忙从腰间锦囊翻出一只鎏金令牌，还有半块镜王府腰牌：“这是原本要丢在护国寺的。”
“行，我拿令牌去见魏瑾……阿政到哪了？”
“阿政？”元封错愕道，“他不是在西北。”
“六哥带天行回去盯着，把阿政换过来了。”安泫青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松开，他望着紧闭的窗，心里还是静不下来。窗户隔绝了他的视线，但他来的路上能看到，远处皇陵方向仍有黑烟腾空，在暮色中凝成狰狞的兽形。
聂政就是他给褚不庭保命的法子。他原想的是，褚洵眼看着就要从监国的位子上退下来，就缺了一个制衡褚沥的人——护国寺后，他再也没有那种面对褚沥稳操胜券的感觉了——眼下褚洵身亡，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让聂政以八皇子的身份回来了。
“只是洆儿的性子……”这个弟弟生性自由，当年偷跑出宫，还被太傅痛骂恣睢，若将他圈禁回昱都，褚不庭终究于心不忍。
“总比钺儿任人摆布强。”安泫青饮下褚不庭那半杯冷茶，“人都是会变的，这段日子，他不是替你把西北军理得很好吗？更何况，我看他那样子，你再不让他回来，他就要收拾衣服上战场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飘忽的鸽哨声。元封神经紧张地按住刀柄，却见安泫青拍了拍褚不庭手背，起身推开西窗。
一只信鸽停在窗棂，尾翼绑着的鸽哨轻轻磕出异响。
“是掌柜的鸽子。”安泫青从信鸽脚筒取出一张素笺。
“魏瑾的字，”他对着烛光展开信笺，“约我明日清辉阁见。”
褚不庭没应他这句话：“小瑾，我想进宫。”
“现在？”安泫青愣了愣，随即很快点头，以褚沥的性子，想必东宫早就知道长公主被杀的消息了。他转头问元封：“东宫是不是有新的巡防安排？”
元封道：“大体无变动，但暗中恐怕全是眼睛，皇帝也吩咐了我派人盯着东宫。先生，现在去东宫太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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