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解惑问心（2/2）

“不可。”安泫青按住他的手腕，无奈，只能将自己当年的策论讲给他听。

“镜王雷霆手段尚能实践，我纸上谈兵不过理想。经年累月，天下离心离德，便是孔明在世也难救。”

褚钺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忍不住追问：“皇上为何……”

你问皇上为何视而不见，因为这漕运线上，拴着六部三成的冰敬炭敬，拴着昱都一半世家的钱袋子——动官仓，就是动他们的命根子。”

褚钺瞳孔微颤：“可皇上是天子……”

安泫青道：“天子也要用臣子办事，天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褚不庭忽然开口，声音冷硬如铁，“西北军年前被拖欠的军饷，也不乏掉进陈家和周家口袋的。”

安泫青把褚钺展开的绢本折回去：“革除积弊困难重重，如果没有圣人心性，却坐在圣人的位子上，‘做不到’也就变成‘不想做’了。”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吗？”褚钺伸手按上被折起来的空白文书，不愿松开。

安泫青看了一眼褚不庭，道：“办法一直都有，只是需要等。”

“等什么？”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安泫青轻声道，“等漕运改道，等昱都八姓不再忙于同皇宫勾心斗角，等旧的关系网自然瓦解——或者，等圣人之位，终于有德能配位之人胜任。”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褚钺心上。

少年皇嗣猛地擡头，却见安泫青已经起身：“我失言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褚不庭为他蒙好夜行衣的面巾，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态。

褚钺目送他们离去后给窗落锁，视线扫到桌上那本盖着蟠龙玉的《帝鉴》，第一次觉得自己离那个位置如此遥远，中间隔的并非一个太子名头，而是真正的天堑。

夜风掠过王府檐角，安泫青解

褚不庭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拨弄他散落的发丝：“累了？”

“没有在太学站着上课累。”安泫青侧首看他，唇角微扬，“就是没想到，你今晚竟然这么有耐心。”

褚不庭靠着窗框饮茶，他们回来后，夜色放晴，窗边月光下，眉目再如刀裁，也比白日里柔和三分。

安泫青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镜王殿下莫不是真把他当徒弟了？’

“他问得认真。”褚不庭淡淡道，“答得仔细些，省得他走歪路。”

“歪路？”安泫青在东宫临走顺了包糕点，现在正掰着尝味道，嘴里含含糊糊的，“你是指——”

“心思还是简单，”褚不庭眸色微沉，“帝王心术，不是儿戏。”

安泫青轻笑：“我倒觉得他心性难得。不过你难道也想扶植他再摄政？”

褚不庭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安泫青唇角：“不过教给他越多，他依赖你反而越多，就当上个保险。”

“那你觉得这孩子怎样？万一长公主倒台，可堪一用？”

褚不庭接过他吃不完的半块桃酥：“可塑之才。但——”

“但什么？”

“太像你。”褚不庭目光深邃，“闳识孤怀，秉性太纯。”

安泫青一怔，随即失笑：“我上次才说他像你，你这次是夸我还是损我？”

“事实罢了。”褚不庭转身往内室走，“若到那一步，”他顿了顿，“来日给他个异姓王也无妨。”

安泫青追上去：“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会说认个义子什么的。”

褚不庭忽然停步，安泫青差点撞上他后背。

“小瑾”他声音很轻，“我于子嗣，名与实都无所求。”

夜风骤静。

安泫青红了耳尖，话一下变得很多：“说这个做什么，没有就有嘛，万一我们都很喜欢他呢？你看，我说他像你，你又说他像我的……”

褚不庭低笑，忽然将他打横抱起。

“干什么干什么！”

“本王累了。”褚不庭面不改色，“睡觉。”

安泫青早就习惯被他搬来搬去，索性环住他脖颈，凑近道：“镜王殿下，你方才教褚钺时，可比现在坦诚多了。’

“是么？”褚不庭垂眸，“那你想我怎么坦诚？”

安泫青狡黠一笑：“听闻贵府原先有个王妃，眼下他不在府中，不知殿下平时是如何同王妃坦诚相待的？”

褚不庭勒紧手臂，低头道：“那你可要瞧好了，王妃平时都能看见什么。”

烛火熄灭前，安泫青被抱在某人怀中，最后看见的，其实只有帘外透进来的一弦明月，恰如那人眼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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