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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解惑问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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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13.解惑问心

七日后,安泫青再到东宫,依旧是褚不庭陪伴,暗中潜入。

室内的的灯撤走了一些,连带桌子都昏暗不少,褚钺端了两盏灯在桌上放下。

烛火摇曳,安泫青把手中册子卷成筒状,神色纠结,目光落在对面端坐的褚钺身上。

少年皇嗣脊背挺得笔直,案头摊开的书卷批注工整,朱砂勾勒的痕迹密密麻麻,两种字迹错落有致——杜如嵩显然教得很尽心,褚钺也学得很用心。

“小叔叔,今日要讲什么?”褚钺合上书卷,眼底藏着探究。

安泫青忽然有些想笑——对褚钺而言,四书五经早已倒背如流,朝堂架构也被杜如嵩剖析得明明白白,就连最晦涩的《春秋》,微言大义,这孩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他这个老师,当得着实省心——也着实棘手。

“你近日跟随长公主观政户部,可有什么想不通的?”安泫青不答反问,袖中手指轻轻摩挲着常年随身携带的玉扇。

这扇子他过去做防身用,自褚不庭归京,他已经许久没带过,但频繁出入内庭,他心里还是不踏实,才重新带上。

褚钺谨慎地抿了抿唇:“确实有些疑惑......”

“既然疑惑,不妨都记下来。”安泫青松开按着玉扇的手,“以后你就把想不通的事写成手劄问我。小到奏折上一个朱批,大到两党相争的关窍——但凡你尚存疑虑,或是有什么见解与过去学的不一样,都值得一问。”他指了指一旁独自看书对褚不庭,“买一送一,你想问七皇叔也行。”

安泫青看着他将这个提议在唇齿间细细咀嚼的模样,忽然想起今天褚不庭说的话。

“言传身教......”安泫青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是啊,既然明面上的学问教无可教,那不如——

就教他怎么在这吃人的宫城里,活得更久一些;抑或怎么在这被框定的畸形樊笼里,活得更君子一些。

褚钺还在认真思索问题,被安泫青点名“买一送一”的褚不庭已经很自觉地坐到桌边,准备听他们二人说话了。

“今日观政户部,见博州崴阳县急报——春汛冲毁官仓,朝廷拨的赈灾粮被当地豪强半路截买。”少年手指微微发抖,“官商勾结的大案子,按〈大钧律〉,刑部、锏卫和御史台都已经南下调查,可就算三司会审把这些人都杀头,粮也追不回来了。”

烛花啪地爆响,他忽然擡头,眼里映着两簇跳动的火光:“小叔叔,七皇叔,若是你们在崴阳,会先开官仓平粜稳定百姓,还是先调兵抓人追赃?”

安泫青静静听他说完,依旧先反问:“你以为该如何?”

“我……”褚钺迷茫地睁了睁眼,眼底漫出悲怆,“天子脚下,地方蛀虫不可不清,可那些被逼到几乎易子而食的灾民……等得到秋决的日子吗?还有,崴阳官仓年年都被大水冲毁,朝廷年复一年在这个地方劳民伤财,官仓选址为什么还不搬迁?”

早上,他在褚洵身后一起听崴阳的折子,很想出声质问户部尚书。

“你说的对,太阳底下无新事,年年赈灾,年年贪腐案这本就几乎无解。”安泫青沉默良久,“去年博州水患,皇上选了第三条路——先斩豪强以儆效尤,昱都的赈灾粮也很快送到。结果满常平仓的粮食都是陈腐之物,根本无法入口,反让豪强族人鼓动百姓,把钦差都吊在了城楼上。”

杀罪魁祸首没问题,发赈灾粮也没问题,其中真正的痛处,是那些上下打点的关系,和常平仓里的陈粮。

说到此处,安泫青却顿住了。

褚钺的世界里,那封奏折上盛满的只有一条条人命,他满心满眼只有“救人”,赤子之心虽可贵,但与民生大计息息相关的决策,从不是论心不论迹的道德颂歌。

褚不庭比他先开口:“要救人,便不能只救眼前人。”

“皇叔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褚钺期冀地望着他,迫切得到一个“不止能救眼前人”的答案。

褚不庭放下手中的书,声音低沉而平稳:“先开仓,再杀人。”

见褚钺微怔,他继续道:“灾民等不得,但罪人跑不了。”

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他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调兵封住崴阳四门,许进不许出。开仓只平粜卖米,不施粥。”

“三日内,必有人按捺不住,要么跳出来抢粮,要么,急着销毁账册。”

他眸色微沉,像西北荒原上压低的乌云:“这时从周边调粮,再将那些人一并拿下,等百姓肚里有了米,再让他们亲眼看着——那些囤粮的、贪墨的,如何被吊死在自家粮仓横梁上。”

这样一来,县中存粮成色一目了然,连带着谁有钱囤货居奇都能看出来。用钱买米,既是买卖就要守规矩,若饥民暴起,也有名义镇压,不至于让豪强趁机生事。

“至于官仓选址,无非与漕运盐引有关。在官仓原址设水师校场,逼来往商船上岸转运即可。”

就连在营中部署军务,褚不庭也不曾这样细致地解释过,安泫青微微侧目,怎么觉得这人似乎比自己还尽心?

褚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安泫青:“小叔叔呢?”

安泫青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先回答了褚钺的第二个问题:“殿下可知,为何崴阳官仓年年被冲毁,却年年不迁?”

“七皇叔方才说,和漕运有关。许是方便运粮?”

“因为迁仓要动丈量田亩、重划河道,必定牵扯出隐田逃税、工部贪腐、私收课税——这才是崴阳饥荒真正的病灶。”

安泫青中状元那年,有位知府坚持把官仓改建高处,后因故调任岭南,官仓选址又立刻改回河边,只为方便往来商船孝敬。

“所以我的答案是——既要开仓,更要开刀。但这一刀得割在吏部考功司的档案上——让天下官员知道,谁再敢把官仓建在洪泛区,都要掂量一下头顶的乌纱帽能不能戴牢。”

褚钺恍然大悟,道:“一如吕文穆所言,‘治国如医病,急症用猛药,痼疾施缓针’。崴阳之事既是疾病,也是顽疾,救今日的灾民容易,救往后三十年的灾民——才叫真正的济世。学生受教了。”

受教的孩子神情中是拨云见日的疏朗,安泫青面上却似浓云遮蔽——原因无他,这回答并非他今日的答案,而是那年,他那张状元策论中的一段。

数年之后,朝政内外离心,也算另一种“上行下效”,崴阳水患还是崴阳水患,背后的沉疴弊病,也更加深入骨髓了。

“若崴阳的问题能彻底解决就好了……”褚钺有些跃跃欲试,袖子一挽就要研墨。

安泫青擡眼:“做什么呢?”

褚钺兴奋道:“我再理一理思绪,将我的想法呈报姑母,就算她一个人没有那么大权利,也可以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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