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太傅（1/2）

第98章 91.老太傅

太傅府内，王诤德被窗前动静惊扰，便命一旁裁纸的老仆到外头查看。谁料老仆竟从外边取回来一张纸和一支短箭。

老仆看见那短箭，好一阵心惊胆战，颤着声音问道：“主君，这……咱们家可是先皇御赐的太傅府，这箭来得太猖狂，可要禀告皇上，让锏卫来查一查？”

王诤德放下手上在写的文章，示意他把东西拿来：“雕虫小技而已。那纸上写了什么？”

“回主君，小的只认识几个字，什么莺莺燕燕，瞧着像是话本之类的。”

“话本？”王诤德将箭和纸都拿起来，先是仔细看了那箭，朴素粗糙的箭身看不出来处。

他举起那张疑似话本的纸，凑到灯下想看清楚上头的字，手却有些拿不稳，险让火燎了边角。

他轻叹一声，摆手自言自语道，罢了。

“将你孙儿唤来吧。”

老仆的小孙子识字，能替他读一读，看这到底是不是话本。

不过片刻，老仆的孙子为王诤德读了那页书，开口第一句便是“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老太傅眉心一紧，疾声问道：“这是那张纸上的？”

“回老先生，正是。”识字的孩子有些紧张地应道，他自认愚钝，学得不好，也不知字音和句读错了没有。

谁会莫名其妙将一张《莺莺传》钉到当朝太傅窗前？

王诤德将那薄薄一页纸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他又叫人将屋内灯盏全都挑亮，在亮如白昼的光下再看，结果如一。

这的确只是一页不能再普通的，从路边话本上撕下来的纸，质地粗劣，字迹模糊。他却将那纸仔细叠好，压在木镇尺下，不太精神的双眼隐隐透着矍铄的神色。

纸没有什么特别的，上头的字也并无玄机，关键只在于这话本叫做《莺莺传》。

还有谁会莫名其妙将一张《莺莺传》钉到当朝太傅窗前？除了他那最引以为豪，也最哀其不幸的学生。

他还记得，那不省心的学生中了状元后跑去茶楼说书，自己作为老师，只去听过一场，安泫青带着那银面在台上说的，就是《莺莺传》。

“不早了，都去休息吧。”他将老仆和他的孙子都打发下去，自己却又辗转难眠。

今年朝中关于西北的消息尤其少，饶是太傅府也无从打听，清辉阁更不卖西北的消息，他这个做老师的，连担忧都寻不到一个由头。

安泫青这样送了信，想必是要寻法子来拜见的，依他对学生们的了解，他的这两个学生，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不，或许是整个西北都遇到了麻烦，安泫青才会冒死进京，找他这个向来不给他们好脸的老师。

次日一早，适逢休朝，王诤德便亲自去了一趟清辉阁。他让老仆等在外头，独自进楼找到掌柜，低声道：“老夫要买一个人的行踪。”

清辉阁掌柜熟知每个踏入此地之人的身份，从王诤德一进门，便认出了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傅。“这位大人，您要的消息，我们可不敢卖。不过今日特殊，有贵人恭候您多时了，劳烦您随在下来吧。”

掌柜将他引上楼，却到二楼就止步，只恭敬道：“您要见的人就在楼上，在下不便再叨扰。三楼楼梯狭窄陡峭，您小心脚下。

安泫青果然就在阁楼等着，面前摆着刚沏好的茶。

“老师，您来了。”

这次他没有再别扭着不叫老师，此番入京，压在他肩上的是西北整条边境线，数十万将士，数百万平民的生死存亡。

王诤德早猜到他来必有要事，也不多寒暄，点点头便要坐下，却在余光扫到屋内那两个牌位时愣了片刻。

安泫青也没忘了礼数，为老师斟上茶才将此行目的道出：“老师，西北军这次，遇上大麻烦了……我前几天递上去的折子，内阁有什么回复吗？”

“老夫近日告病，只是有所耳闻。”王诤德道，“听闻西北如今战事吃紧，前线粮草也供不上？”

“是，我来的时候，余粮只够撑七天。”安泫青面色凝重，“不止是前线，后方两个大营也一样。”

王诤德当即便道：“你的折子约莫今天会发往户部，再等两日，若没有粮草，老夫亲自上书去问。”

“不会有回复的，老师。”安泫青面上维持着淡定，拿过桌边一个厚厚的信封，双手呈给王诤德，这个信封是他自西北一路贴身带回来的，“他存心要逼死褚不庭。”

王诤德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说，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他接过信封，并不马上拆开：“圣上生性多疑，又与镜王素来不睦，你二人身处西北边陲重地，自当小心行事。”

安泫青却执着道：“老师，您看完里面的东西再说这话也不迟。”

他不敢预想老师看完后的反应，终在王诤德准备拆开信封之时站起身来，指着那沉甸甸的信封，话中满是笃定，不容置疑：“明天学生就会进宫面圣，将本该西北军拿的粮饷讨回来。至于这里面的账，日后我和阿舜自会百倍向他清算。老师，学生先告辞了。”

话毕，他先向王诤德行弟子礼，又向父母牌位鞠躬，这才退了出去。

原本光线昏暗的阁楼点着数盏上好的灯，将室内照得比屋外还亮堂。王诤德略费力地拆开封死的包裹，里面是一沓颜色与样式样各不相同的纸。他抽出来一张张扫过去，每张盖的钤印各有不同，镜王府、西北军、锦州狱、敦州狱、销光城、聚海福……还有惊云国主的私印。

他再凝神去看那些纸上的字，里面有张孝直里通漠北的证据，邬九思割据敦州的情报，甚至有敌军首领腾格里的信。一同附上的还有张孝直与邬九思相勾结的，各种已被证实的猜测。其中，“布防图”、“赤莲教”这样的字眼尤其刺痛人的双目。

张孝直这么多年一直在漠北究竟是谁的意思，镜王府或许只是有所猜测，身处朝堂几十年的王诤德却再清楚不过。

他本以为，这人只是天平上一颗平平无奇的砝码。

所以安泫青才说，他是要逼死褚不庭。

王诤德最早被选入宫做太子伴读，和先帝的父亲一同长大。后来任了先帝的太师，先帝敬其如叔父。先帝朝又兼授太子太傅，除了教导先太子，也一并教众皇子课业，当今皇帝也算他看着长大的。他原以为自己的学生，即便不是明君贤臣，也该无愧于己，无愧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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