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质问(2/2)
“送他来王府那日,你别是冒犯了人家吧?”
元封斩钉截铁:“绝无可能。况且即便我真有冒犯而不自知,他也不应知道我的身份,怎会专门针对锏卫。”
安泫青想了想:“后日大朝,不如你自己去问?”
……
大朝当日,元封本想上朝前直接去找李恪景,但远远见那人似乎睡眼惺忪的,只得作罢,径直走到了自己位置处。
李恪景身边,范仰贤扯了扯他的袖子:“守元,打起精神来。一会儿钟鼓司开始奏乐,我们的同僚就要开始记名字了,我可不希望你刚来就因为这个被同僚记住。”
闻言,李恪景借着范仰贤高大的身形遮掩,揉了一把脸,端端正正地站好了。
到了朝上,各司轮番奏事,锏卫排在前边。元封身着朝服,手执象笏,从四面看皆是身形挺拔。他出列叩首,不疾不徐地汇报近日锏卫各项事宜。
因高上那么一品,李恪景的位置比安泫青要前些,将元封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他越听越觉得熟悉,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却找不到对应的脸。
直到那位大人已禀告完毕,转身入列。
元封的正脸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事业内,方才磁性的声音也与那日马车上寡言的青年形象接上了轨。
李恪景只觉得手心一阵发汗,这人竟然是锏卫指挥使!而他前些日子竟还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好人,还说他有些憨?现在的他只想回到那日,一板子抽死满口满心胡言乱语的自己。一想到自己近日还写了那么多弹劾锏卫的奏折,他便更慌乱了。好在片刻后熟读规章制度的小李大人就想起来,自己的每一封奏疏都是匿名的,心中这才安定不少。
然,这份安定并未持续太久。
下了朝,范仰贤因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李恪景本就不善与人相交,此时落了单。加之不太熟悉宫里的路,走得便慢些。
这就给了某人可乘之机,凶神恶煞地将人拦在了宫门外——至少在李恪景看来是这样。
“下官见、见过,指、指,指挥使大人……”李恪景抓着崭新的笏板,行礼的动作让人担心是不是要把那薄薄的腰折断。
元封依旧是那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真正上过沙场的人,的确含着旁人不可企及的杀气。
李恪景不敢直视他,便一直低着头。
“守元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恪景忍着哆嗦,心想自己才踏上仕途,是否就要小命休矣?若真如此,那当真是辜负了父兄的养育之恩和先生的知遇之恩……“元大人有何事,不妨……不妨就在此地说吧……下官近日替同僚当值……如有延误,恐,恐被上司责罚。”
元封觉得自己相当善解人意:“那我便长话短说。李御史,近日你为何总是与我为难?”
“我何时——”李恪景下意识辩驳,随后却脊背一寒,仿佛被冰刃滚过,“下官……下官不曾……”
元封低头看他,不自觉向前两步,面前的人被吓得连连退避。
“那你为何总弹劾我的下属?”
“下官并非……”李恪景战战兢兢地回答,无暇思考面前这人究竟从何得知自己是弹劾的人,“并非有意……”
“你可知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经你一写,每日锏卫要费多少时间应付,于办事效率影响多大?”元封严肃道。
“我……”李恪景想反驳,自己写的并不是无关紧要之事。
元封又道:“刘镇抚使每日午睡,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常千户媳妇好养貍奴,是为了救济被抛弃的小猫,同奢靡享乐无半分关系,卫总旗做些小生意是为补贴八口人的家用,向来是我所默许……”
这样的弹劾落在当事人眼里,毫无疑问等同于故意找麻烦,换谁遭了都难免动怒,元封说着,脾气也上来了,声音更显冷硬,神情也愈发黑沉:“敢问李御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动摇社稷,哪一样有愧圣主,以至于招致你御史台弹劾不断?”
李恪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若这些话写在纸上叫他驳论,他定能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地逐条驳斥,可今日偏偏就是元封当面质问他。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却也是手握皇帝亲信的三品大员。李恪景是被最穷苦的底层百姓养大的,对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有近乎条件反射的畏惧,但骨子里又藏着那么一点怪异的傲气,平时龟缩着,偶尔突然冒出来,就好像内心里觉得自己就应当与他们平起平坐一般。
此时它便作起祟来,在这一点不可名状的傲气支配下,李恪景突然有了擡头的勇气:“御史台弹劾……除皇上以外任何人无权过问,恕下官……无法奉告。”
“甚好,甚好……”元封眯了眯眼,喉咙里压着低低的冷笑,“自我执掌以来,我锏卫向来行得正坐的端,你若乐意,找出我半分错处来,尽管冲我弹劾我便是。”
一同文官难免看轻武将,元封之辈从来对这些文臣,尤其言官带有不屑,以为其类仿佛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能匡扶社稷,只会空谈,稍有不慎便是书生误国。
听出他话里一丝轻蔑,李恪景便不再多言,向他拜别后径自朝着御史台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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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Δ′)!我要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