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质问（1/2）
第74章 67.质问
数日后礼部的人将进殿参加天子亲试的名单送至各家，而太学十二斋此次发挥并不理想，唯有李恪景得以在十日后上金殿应试。
又据朝中传言，此次入殿考生多为寒门举子，不知是皇帝授意，还是二位考官有意为之。寒门子弟向来崇拜文党王诤德等人，但比起恨不得竖起大旗各自为政的世家大族，这些无权无势的读书人，确是皇帝扶植自己势必的最佳选择。
同时，多年不过问殿试题目的皇帝竟然主动担起出题大任，张琮差点没感动得老泪纵横。题目内容虽无甚新意，却毕竟是圣上多年来首次亲自出题，考生们在殿内写得笔墨与汗珠齐下，生怕有一个疏漏，落榜了不说，人头落地才叫可怕。
褚沥难得勤奋一回，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看完了两位主考官批的卷子，亲自点了一甲的三位，大摆鹿鸣宴。
李恪景排名尚可，居于二甲第十七。无贫山庄上下同乐，财大气粗的苏迟下令摆下流水席，足足吃了七天七夜，连安泫青和褚不庭都去凑了一波热闹。进士老爷本人还无甚感觉，太学的同侪们却炸了锅，如宣子卿和李孝安，一人叼着一只大鸡腿还不忘嚷嚷：“大哥这可是全国第二十名，你不激动我们还要替你激动呢！”
尤其李孝安，直要他给自己做大哥，这样老李家年轻一辈就终于有考进二甲的了。
而李恪景本人并非真的毫无波澜，只是反应有点慢。更重要的是，当他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已是庶吉士出身并为之狂喜时，朝廷的任命书就到了。于是发挥到一半的激情熄了火，加盖传国玉玺的圣旨几乎重得他捧不起来。
和圣旨一道送来的官服崭新明亮，李恪景摸着那可称流光溢彩的团花，觉得上面一针一线绣的不是吉祥纹饰，而是大钧万姓的托付。他只分到其中一点，却悬在心头，重若万钧。
庶吉士出身少有不入翰林院者，偏偏李恪景就是那个意外——按照任命书上写的，他如今当是御史台的一个正七品言官，刚考中便得了正七品的官，还是京官，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祖坟冒青烟。然而顾不上震惊太久，亦或思考背后的深意，他便迈着不甚熟练的四方步上了衙。
初入御史台，带李恪景熟悉各项事务的御史名唤范仰贤，比他大不了多少。小范大人教这个后辈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仗着年轻强出头。“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林大人教的。你想啊，都说‘文死谏，武死战’，可就像没有人希望将军们战死沙场一样，也没人想看见诤臣人头落地。这都是前辈们的关切……”
李恪景只管点头。
小范大人又十分热情地介绍道：“还有啊，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上疏，可以先弹劾一下锏卫什么的，习惯一下咱的工作。反正这些对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还能让你练练手。”
李恪景：……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还能在这种事上盛情难却。虽说现在锏卫风评似乎还可以，但转念一想，毕竟他们长久以来都是朝廷鹰犬，在许多百姓心中还是欺男霸女、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受到弹劾也不足为奇。
“前天锏卫南镇抚使的儿子闹市纵马伤人，不如你以此为由写本奏疏上去，有不懂的尽管来问。”小范大人极力推荐道。
李恪景试探地应道：“那……我就试一试……吧？”
该说不说，写弹劾的折子确实是一件痛快事。而像李恪景这样读书多的，又往往引经据典，能从三十三重天骂到地狱十八层，观赏性极强。第一封折子送上去，很快引起了从内阁到圣上的注意，皇帝遂传令锏卫南镇抚使罚俸半年。
“你这是首战告捷啊！”小范大人激动道，随后又开始发愁，“不过南镇抚司的人不太好惹，偶尔弹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像我们这种小御史啊，不能总是盯着。”
李恪景弱弱地回了一句：“但是一般能被咱弹劾的人，都不太好惹吧……”
“说的在理，那怎么办？”
“我听闻有些内侍……”
范仰贤急忙打断：“你不会是想弹劾代掌印吧！这个万万使不得！那个人，连咱的顶头上司都弹不动。况且他也并非作恶多端之人……”
讨论来讨论去，二人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回锏卫上。“他们是虱子多了不痒，你尽管写。况且很多遗留问题，总不会冤枉就是了。”
李恪景无不遵从。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某位指挥使大人就变得非常之忙碌，手下的惹事能力直线上升，每天都要被皇帝训话，每天都要各种惩处。元封本想着弄一次大的操练，好好肃清风纪，却遭到镇抚使和同知们集体大吐苦水。
“大人，兄弟们近来行事愈发低调亲和，就差上玄武大街扶七旬老妪过马路了，您说这御史台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天到晚净抓着哥几个弹劾？真把咱当棉花弹了！”
“是啊是啊，就连郑同知这么随和的人都被参了一本处事太躁，您说这叫怎么个事儿！”
“要我说这群言官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我们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还总背负骂名，那头他们还不给我们好过！”
一众下属你一言我一语，将元封吵得头都要大三圈。“行了，都安静。”他振声道，近来御史台拿鸡毛蒜皮的事弹劾他们，频率是越来越高了，这么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会找人问清楚事由，诸位一切照常即可，定不会让锏卫平白受委屈。”
本朝开国时奉行“保言官以保政事，保政事以保国祚”，所有御史上书的折子都是匿名，元封要打听清是哪些人弹劾他们，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某日，清辉阁后院。
安泫青把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元封，忍不住笑：“你这是……怎么得罪我们家守元了？”
谁？
元封打开纸条，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不是？这……
纸条上整整齐齐用蝇头小楷写着近来锏卫收到的每次弹劾及相应御史姓名——一看就不是出自安泫青之手——而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一致。
御史台正七品御史，李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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