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江南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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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水师的文书一路八百里加急到了内阁，几位阁老都是人精，次辅和林光禄都不好得罪，便一起装哑巴，让二位自行斗法。王钰的折子是林光禄先拆的，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上前，只是叫来当值的翰林去通报张琮。

林光禄拿到折子，一眼扫到“私贩军火”四字，眉心一紧，也顾不得什么这个党那个派的，当即便要到隔壁寻张琮。恰好今日礼部例会，张琮开完便回礼部值房处理今年春闱延期的事。他差人去请，只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偏生就是这一来一回的半个时辰，关于折子的消息业已被有心之人知晓。

比张琮早来一步的是长公主。接理说皇帝龙体康健，身为公主无论如何不宜踏入内阁，但人真的来了，谁敢拦？林光禄更是如此，长公主于他有知遇知之恩，他如何敢铁面无私地将她赶出去。

褚洵这回无心再说什么恩威并施的话，进了内阁便直奔林光禄的值房，与出来迎她的林光禄正面撞上。

“臣参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贵干……”

“东南水师的折子，给本宫拿来。”

无暇思考公主从何处知晓今早才递来的折子，林光禄只得回绝道：“恕臣难从命。按律，殿下无权过问内阁事宜，遑论奏书。”

褚洵步步紧逼：“按律？按律你可能进内阁？承了本宫的恩典，却对本宫口出狂言，林阁老好生威风。”

此言一出，林光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青，幸而此时其余大人都不在，当值的翰林也早早知趣地退避。

“殿下此言差矣。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当结草衔环以报。”他道，“正因如此，东南水师的奏书，同军器监有关，殿下还是莫要沾染。”

军器监……果真是军器监……

褚洵强撑镇定，发间步摇微颤。

林光禄言辞恳切，最后沉声道：“遗臭万年的罪孽，万望殿下不要插手，以免祸及自身。”

他每多说一个字，褚洵的心就紧一分，本想用倭人威胁张英，谁知半路杀出个王钰来！这么一闹，张英必死，残余势力莫说为她所用，恐怕土崩瓦解还不够！

见她欲离开，林光禄暗中松了一口气，“恭送长公主殿下。”

前脚褚洵刚走，后脚张琮终于赶到，二人险些擦肩而过。

“张阁老！”林光禄执着文书，将东南镇海将军那端方遒劲的字往他面前一展，“兹事体大，我一人不敢定夺。”

张琮细细读完，只觉胡子都要掉一大把。

这个大太监张英听上去同八姓之一的张氏一族关系匪浅，但的确同他们张家无半点瓜葛。此人出身同魏瑾一样，是教坊卖到宫里的，早年寻过张家庇护却被张琮的父亲羞辱，故同他一直不对付，其风头最盛的几年，张琮这个泥糊尚书一贯是避其锋芒。

“此人侍奉三朝，深得帝心，军器监五任监正都是他的人，此事绝非今日才有，怎偏生此时出了意外？”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光禄冷哼道，“依您看，这折子直接呈上去么？”

张琮摸了一把修得齐整的胡子，将面前的人上下扫视一通，用一种颇不解的语气问：“御史台似乎很久没有弹劾张公公了？”

林光禄波澜不惊地回应：“他近年已收敛许多。”

“哦……”张琮若有所思地捶了一下手心，“莫非这就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倒是从未听闻御史台还有如此慈悲，张某今日受教。”

林光禄是直臣，最受不了这类一手太极出神入化的官员，他面色不虞：“张阁老有话不妨直言。”

张琮袖手，笑而不语。

今日长公主火急火燎地赶来内阁，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看着，早传出去了，然而张琮不问，林光禄却按捺不住。他愤然拍案：“张阁老是以为，此事与长公主殿下有关么!”

张琮一脸“老夫可什么都没说”的表情，相当无辜地揣着手等他的下文。

“况且其中若真有公主授意，今日这奏书便留不到此时！”林光禄激动地指着那折子，“张阁老，长公主殿下何至于斯！”

张琮摆摆手：“年轻人如此浮躁作甚？老夫还什么都没说呢。”

对上这个泥尚书，林光禄只觉真似一脚踢进烂泥里，浑身憋屈。他稍作冷静后道：“还请次辅大人明示。”

“这个私贩军火啊，与锏卫正在查的封禅一案，似有联系，兹事体大，非圣上不可定夺。”

“但奏书又不可能即刻上达天听，需先过福公公之手，再过那……”林光禄对魏瑾这样的人比对安泫青更为不屑，一个名字在喉间滚了三番还是咽了回去，“过那代掌印之手，张英欲做手脚，岂非轻而易举！”

无论围绕王诤德的文党还是另一头的太后党，抑或隐有自成一党阵势的亲长公主一派，从来不屑于宦官之流。而作为十级和稀泥大师，张琮虽不算长袖善舞之人，却也不会无故同宦党交恶。尤其对于新近掌权的这位小魏公公，他观其人，以为其性颇纯，在秉笔几乎不管事的当下，行事挑不出错处不说，光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着便比张英那老阉人可爱千百倍。

“你同小魏公公交代两句，要他务必将这封折子呈到皇上面前不就好了？”

“我……”林光禄面容僵硬，满脸不忿。

张琮拍拍他的肩：“不可否认，他如今确是离圣上最近的人。况且我看小魏公公还是明事理的，林阁老当以国事为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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