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除夕夜（1/2）
第36章 29.除夕夜
今年除夕没有举办宫廷夜宴。顶不高兴的当属宗正院，他们素来看不惯当今圣上许多罔顾礼数的行径。反观御史台却高兴得很，御史大夫林光禄甚至上表洋洋洒洒三千字赞颂皇上此举简直是利国利民。
不设宴，八成也不是皇帝自己的意思，他本人倒是很想铺张浪费一番。只不过礼部尚书张琮与户部侍郎王举私下力谏，令他不得不取消夜宴的安排。
张琮与王诤德私交甚笃，王举更别说，可是他王老太傅的亲儿子，这么一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谏，背后是谁授意不言而喻。
褚沥向来不愿王诤德的手伸这么长。
可王诤德乃两朝帝师，不仅是废太子的老师，还是先帝坐东宫时的老师。当初诸皇子都入过太学，除了废太子褚潾，谁也无法与他以师徒相称，直到褚不庭到了入太学的年纪……
王诤德是朝堂下看不见的盘根错节中，最重要的一人，褚沥别无选择，只能将这老不死的好好供着。
即使不设宴，除夕当晚连冷冰冰的宫里也是热闹的。太后从佛堂里出来，将陈家的嫡重孙女陈筱铃接进宫里陪她，有了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慈宁宫里热闹不少。皇帝那骰锁着门，太后便把喜欢小孩子的皇后也召到慈宁宫。
皇后今日穿着织造司新制的凤穿牡丹锦袍，妆容明艳动人，想必是费了一番打扮想让皇帝看着欢喜些，不成想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难免内心戚然，一路上皆是蹙颦黛眉，心事重重的模样。
刚迈进门槛，便听得一声脆生生的：“皇后姐姐！”
梳着小辫子，裹得像个小福娃的筱筱迈着小短腿在浅浅的积雪上朝她扑过来，嬷嬷弓着身子在她身后追，生怕她摔倒。
几乎是一刹那，内心的郁结便被小姑娘张开双臂抱住大腿的柔软消解了。陈岫捏了捏筱筱的鼻尖，蹲下来与她额头抵额头，眉心的花钿浅浅地在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印上一点颜色。
“筱筱来啦！想不想姐姐呀？”
从开着的门望出去，正好望见这差着许多年纪的姐妹俩俩亲昵，太后笑着说道：“外头冷着呐，快进来。”
室内用碳炉煨着雪霁羹，清甜的香气随雾气蒸腾，盈满了室内。筱筱吵着要吃，等盛出来了却还记得先拿给皇后姐姐。
陈岫舀起一勺，吹了吹伸到筱筱的小嘴边：“姐姐不吃啦，喂筱筱吃。”
“啊呜……”小姑娘的眸子瞬间亮了，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
太后笑着摸了摸筱筱的脑袋，道：“筱筱还是亲近你多一些，方才哀家要抱她，她还不让呢。”
陈岫将见底的青瓷碗放下，说道：“我们筱筱已经五岁啦，让人抱要害羞的是不是？筱筱可喜欢姑母了，对吧？”
筱筱嘴里还含着雪霁羹，赶忙囫囵咽下去，“喜欢！”说着还伸出戴着小金铃的手去抱太后，逗得太后又是一阵笑。
到了约莫亥时，小姑娘终于困了，光是坐在那儿就已经眼皮打架了，太后便让嬷嬷将她哄睡，又屏退旁人，要与皇后再说些事情。
“新年说这话本不应该，但岫儿，此时你真不该瞒着姑母。”太后看着她平坦的腹部，斟酌良久还是出声了，“你肚里的孩子……”
陈岫眼中几乎立刻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姑母，您不要向皇上问罪……”她哽咽着，望向皇帝寝宫的方向，“不能怪他……”
“那他下手的理由呢？”太后问道，眼角的皱纹里都刻着凌厉。
陈岫几乎要将本就嫣红的下唇咬出血来。
见她不答，太后再度逼问：“还是因为废后？”
一滴泪划过陈岫的面颊，随后便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往下滚着泪，藏在宽袖下的手已被掐出红痕。
又是因为那个早死了八百年的女人。大过年的提及她，太后不免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声。
“皇帝若还有怨气，冲着哀家来便是，往龙嗣身上撒算怎么个事！”太后怒道。
陈岫已泣不成声，拽着太后的袖子，声音几近哀求：“姑母，您千万，千万不要去质问皇上……算岫儿求您……”
太后复上她的手，叹息道：“你一门心思为他好，哀家也知道。可又有何用？你看今晚，他寝宫的大门都不曾为你打开。”
想到此时皇帝龙床上不知又是哪位美人，陈岫心中苦涩更甚，也不出声反驳，只是一味地掉泪。
——
空旷的帝王寝宫内仅有褚沥一人。原本他想借夜宴的机会再见见那个可憎的状元，如今是见不到了。可转念一想，就算见到，不也是连着他那同样可憎的七弟一起见么？自己图什么？图看他俩执手而行，并肩而立，然后再被伶牙俐齿一顿暗讽，自找不痛快？
他自嘲一般勾了勾唇。
今夜本该守岁，他偏不，他就要睡觉。可近来偏头痛愈发频繁，每每犯病，便折磨得他难以入睡，甚至生不如死。
他坐起来，擡眼去看四周。昏暗的室内看不出半分过年的气息，他将司礼监挂上的那些红色的东西通通扯掉扔出去了。他最恨红色，那一看便觉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颜色！
或许是内心深处惧怕入睡，一旦入睡，他十有八/九要梦到一双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手高举着，拽着他的衣袖，撕扯他的袍角，扼住他的脚腕，仿佛要将他狠狠拖到地下，永远禁锢在十八层地狱。
头疼得厉害，像是被人绞烂了脑子，冷汗将丝绸锦缎的里衣浸湿，他只觉得身上这张被子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疼吧！疼吧！疼死了朕，明早好让各派为谁坐新君之位争个头破血流！
褚沥右手攥着半枚石头坠子，捂在心口。
死了好，死了便能去陪朕的皇后了。
不用看也知道今夜昱都街面必定冷冷清清，热闹都藏进千家万户里了。而宫里四处张灯结彩，连宫女太监都穿着新衣服，见面相互问候讨个口彩。皇后还从自己的份例里拿银子包了红包。上上下下都热闹着，反倒是往常夜夜笙歌的皇帝寝宫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褚沥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
七王府。
除夕，全府上下无一不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中，忙得热火朝天。
最闲的当属小五跟呼延，四处游荡，嘴上说是要帮忙，却捣了不少乱。
而半大丫头小环平日虽然毛手毛脚，却不想也有几招绝活——窗花剪得好看。小五跟呼延对这种在红纸上刻几刀展开便能有许多图案的技艺十分感兴趣，当即表示膜拜并心甘情愿地给她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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