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绵羊（1/2）
第13章 13.小绵羊
昱都的这个傍晚格外肃杀。还未入冬，这雪竟就落下来了。
深宫，朱红的宫墙和金黄的琉璃瓦映着雪光，倒是比平日里可爱了不少，给重重寂寞强行添上一点儿怪异的生机。
御花园湖心亭上，长公主褚洵伸手去接亭外的雪花，雪细盐似的落在手心，即刻便化了，连水渍都很快消失。
宫人撑着伞，把褚沥护送到亭子里。
“见过皇兄。”褚洵俯身行礼，“算算日子，褚不庭已经走到半路了。”
褚沥拥着狐裘，命令宫人往暖炉里加炭火。“是差不多了。”他喝了口热茶，目光虚虚垂在岸边一排稀疏的桂花上。
褚洵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那几株桂花树：“那不是四季桂么，当时种得匆忙，也不知这个冬天能不能开起来。”
褚沥却不关心花开不开，“探子来报，他身边多了个来路不明西域人，身手了得。”
“莫非是惊云国的人？”褚洵心中惊疑。
褚沥不相信褚不庭的手能伸这么长，“怎么可能？他领兵打仗这些年，也曾与惊云国交手，算是宿仇了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褚洵朱唇含笑，甚是讽刺，“皇兄莫不是忘了，那怪物在惊云国有多受尊敬。做质子做到这份上的，也算是独一份了。”
褚沥思索片刻，道：“没准是那怪物以色侍人呢，西域的王不是总有什么癖好么，万一就喜欢那样的呢？”
“……老七狼子野心，谁也说不准还有什么助力。皇兄还是尽早举行封后大典，留下子嗣以解后顾之忧。”
如今的皇后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一族的嫡女，空有皇后的头衔，却并未执掌凤印。
“朕气还长着呢！”褚沥阴鸷的眼神狠狠盯着褚洵勾起的眼睛，“你倒也不想想，凤位先前空了许多年又是为什么！”
褚洵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你情我愿的事，现在却来装深情。她这二皇兄许多年了，还是不见长进。
“……罢了。只是这七王府放在昱都，终究如虎狼在侧，令人寝食难安。”
“那便将他打发走好了。”褚沥毫不犹豫。
褚洵拈起帕子擦净沾湿的手，徐徐站起身来。长公主府的侍女撑伞等候在一旁。
“安泫青这步棋，皇兄怕是已然走错，无力回天了。至于接下来怎么走……皇兄慢慢赏雪，妹妹就先回了。”
褚沥盯着长公主在雪中渐渐淡去的身影，也无心再待在此处，遂起身，面色不虞地唤来内侍。
只是思及褚洵的话，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这长公主自他即位以来，颇为操心政事，起初还算是在助他稳定朝中势力，后来却变了味。
这一介女流，莫非还想学武皇做女帝不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安排的人能截住褚不庭的马车，就算不能杀死他，也能让他半死不活，撑不到西南。这样想着，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摆驾回寝宫，宣芸贵人，朕要用晚膳。”
……
蜀滇交界处。
西南气候本就多变，当地百姓称之为“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下起雪来从不看季节。
自褚不庭一行人出了蜀中，天就陡然寒了。一路翻山越岭至此，又飘起雨夹雪，年久失修的官道一片泥泞。
嵌在峭壁间崎岖的破路乱石丛生，被高峻的陡崖夹在中间，跟着山势忽高忽低。
“大人，整个蜀地四周，只有东边好走些，再南下，就都是山路了噻。”向导的官话有很重的西南口音，勉强能听清他的话，“这样的天气，真嘞是要命的哦。”
有人惊讶：“这还不叫山路啊！”
向导嘿嘿一笑：“蜀道难嘛，这才哪到哪。”
赵猛看了一眼褚不庭坐的马车，旁侧的高头大马格外夺目。
呼延齐的马很好地延续了他本人的奢华作风，虽然来之前被安泫青勒令把镶金带银的马鞍换了，但汗血马比队伍里别的马都高一些，也显得挺拔，颇有战马风范。
此人是三天前追上队伍的，不知怎的就成了褚不庭的近身侍卫，赵猛反而被打发到了前头。
再往前二十里就是黑云隘，地势险峻匪患猖獗，不知要遇到什么凶险。本地向导看了看天，说道：“现在天黑的快，今天是过不了黑云隘的。这位官大人，再走下去可要不得，还是就在这儿休息，明日再启程吧。”
赵猛点点头：“我去请示王爷。”
他下马走到马车旁边，还没碰到马车，呼延齐的刀鞘就抵上他的咽喉。
“干什么！我是王爷的侍卫，跟着王爷许久，你连我也要防着么！”赵猛后退一步，怒视着他。
呼延齐收回镔铁刀，用怪声怪调的汉话回敬：“主子的命令，得罪。”
“主子？”赵猛冷笑一声，眉毛上的刀疤随肌肉抽动抖了抖，“你的主子是何人，你敢说清楚么？王爷信任你，不代表我们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信任你！”
“折些废话，卜如说给你自己听。”呼延齐不再与他多言。
“你！”赵猛在他这触了霉头，差点忘了正事。他只好立在原地提高了声音，喊道，“王爷，前边路不好走了，是否原地休息一夜，再继续前进？”
褚不庭命令马车停下，说道：“原地休整一夜。”
这处山体刚好有一处突出来的岩石，挡住了凛冽山风，似乎很适宜扎营。赵猛抱着一捆帐篷就往那边去，几个侍从也跟着他过去了。
呼延齐转头看了一眼马车里依旧气定神闲给昱都写信的褚不庭，疑惑道：“王爷，那里，真的美问题玛？”
赵猛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会连地形都看不明白。这大石头与地面一合围，神似口袋，中间向内凹，两侧往外伸，遮风避雨是真，阻挡视野也是真，若有山匪从附近摸上来，等刀都逼到跟前了恐怕才能发现端倪。而到那时，大约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要身首异处。
褚不庭示意他不用管，毕竟赵猛放着背风、视野开阔的高地不选，而是选了这么个地方，必定有自己的“考量”。褚不庭有意给他行这个方便。
天很快阴沉下来，远处的黑云隘果真乌云笼罩，两边峭壁被蜃景一般的黑云吞没，厚重的云层向四周漫卷。
“大叔，折样的天会下暴雨吧？”呼延齐走到向导身边，担忧道。
队伍里的人都喜欢这个俊朗爱笑，看起来就憨还钱多的西域人。向导大叔也不例外，他笑嘻嘻地道：“小公子不知道，这黑云隘就是这样，乌云是一直在，雨水却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可这风看起来好大，乌云一会儿就飘过来了吧？”
“不会，”向导说道，“这边就是风大，帐篷钉牢一些就好了噻。”
山里树挨着树，风又大，大堆的篝火是不能点了，营地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并不能把四周照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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