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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 赎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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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最后我还是把手机揣回兜里,低下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前面那一小块地面,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跑着,从那个路口……从那个躺着的人旁边……跑过去了。

我不敢看,一眼都不敢再看。

我拼命对自己说,司机在的,司机会处理的……】

【等我气喘吁吁跑到学校,冲进教室,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物理测验还没开始,但米老头已经在讲台上发卷子了。

我坐下来,手还在抖,卷子上的字都是花的。

好不容易熬到小测结束,交卷的时候,我手心全是冷汗。】

【我想找程橙,跟她说说刚才的事。

刚走出教室,就看到程橙从走廊那头过来,脸色特别难看,白得像纸。

她看见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我拉到楼梯拐角没什么人的地方,声音都是飘的:“夏夏……跟你说个事,你……你别太难过了……”】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吐出来:“就是……七班那个……叫林予冬的……你之前提过的那个……他……他今天早上……出车祸……没了。”】

【轰——】

【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全是白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林予冬……车祸……十字路口……那个躺着的人……那片黑色……那个味道……】

【我一把抓住程橙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她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哪……哪个路口?怎么回事?!”】

【程橙被我吓到了,赶紧摇头:“我、我也不太清楚啊!就听说是……是南门那个十字路口……被大货车撞了……哎呀你别这样,也许我听错了呢!”她看我脸色瞬间惨白得像鬼,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吓得赶紧摆手。】

【后面几天怎么过的,我都记不清了。

像行尸走肉,书看不进去,觉也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那个路口,那滩黑色,程橙那句“没了”。

直到高考结束,最后一门考完,走出考场,人潮汹涌。我麻木地跟着人流往外走,前面有两个十班的女生,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我耳朵里。】

【一个说:“唉,真没想到,七班那个林予冬,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听说长得超帅的。”】

【另一个压低声音,带着点知道内情的唏嘘:“可不是嘛!我听我小姨夫说的,他在交警队。那天早上南门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两边其实都没闯红灯,正常开。结果错车的时候,那大货车后面,有个特别长的金属挂钩突出来!林予冬的书包带子,就那么巧,被那钩子挂了个正着!”】

【“啊?!”第一个女生惊呼。】

【“可不是嘛!货车司机估计也没察觉,或者车身太长盲区太大,直接就给拖出去了!拖了十几二十米才停下!那司机是个胆子小的,一看闯大祸了,吓得魂都没了,车都没锁,直接丢下就跑路了!”】

【“天呐……那……那林予冬……”】

【“唉,这才是最冤的!我小姨夫说,看了尸检报告的,其实撞那一下和拖行,没当场要命!是失血过多,内脏出血……拖的时间太长了!从出事到后来有别的车路过发现报警,再等救护车过去……至少半个多小时!要是当时就有人发现,立刻叫救护车,说不定……说不定就能救回来……”】

【“天!那地方早上没人路过吗?”】

【“邪了门了!那天早上那个点,偏偏就没人从那儿过!你说巧不巧?真是命啊……那么好的一个人,听说在学校人缘特别好……”】

【后面她们还说了什么,林予冬会不会当明星之类的,我都听不见了。】

【“那天早上那个点,偏偏就没人从那儿过……”】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张着嘴,拼命想吸气,却一丝空气也吸不进来!胸腔里炸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每一根骨头缝都在尖叫!】

【不是没有人经过……】

【是我。】

【我从那里经过了。】

【巨大的眩晕和窒息感灭顶而来,眼前彻底黑了。我死死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才勉强没有瘫倒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濒死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后来,他下葬之后我去过他的墓。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站在冰冷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那个眉眼干净、笑容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少年,这辈子所有的眼泪好像都在那一天流干了。

我对着那方小小的石碑,嘴唇翕动了无数次,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只有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吼、尖叫、泣血……】

【回去我就倒下了,高烧不退,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髓,被碾碎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躯壳。

病得最糊涂的时候,眼前全是那个昏暗路口闪烁的车尾灯,那片粘稠的、不断扩大的黑色,还有程橙那张惨白的脸……】

【或许是因为太痛苦了,痛苦到灵魂都无法承受,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

我彻底忘记了那个清晨,忘记了那个路口,忘记了那致命的几分钟犹豫。

连同那个叫林予冬的少年,一起被深深埋葬,埋葬在记忆最黑暗、最荒芜的废墟之下,不见天日。】

文字在这里停顿了很长一段空白,像濒死者艰难的喘息。

江见夏死死盯着屏幕,泪水早已决堤,汹涌地冲刷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大颗大颗地砸在键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滚动鼠标。

新的段落出现了,字里行间浸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哀:

【粼粼

请原谅我人生唯一的一次不善良,我知道人做了错事会遭报应,可我没想过报应会来的那么快,那么重,重到我再也无法面对这个世界。

我曾预想过,若是能再见到他,我最想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这个答案在我心里千回百转了几万遍,我发现它并不是喜欢你,也不是好久不见,甚至不是你

我是江见夏,而是

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懦弱让你孤独地死在那个清晨

对不起我不善良地逃离了事故现场

可我竟然要走过如此冗长的一生,才有机会去对他说这一句对不起】

冰冷的绝望几乎将江见夏溺毙。

她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

原来她不是命运的旁观者,她是那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是那个亲手关上地狱之门的人!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文档还在继续,字迹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希冀:

【后来……大概是我出院后半年多吧。

程橙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市郊有座很老的道观,求什么特别灵验。

她看我整天死气沉沉,像丢了魂,硬拉着我去散心。

其实那时候,关于那个清晨,关于林予冬,我的记忆已经是一片模糊的空白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无名的悲伤和空洞感,像心口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站在那个香烟缭绕、光线昏暗的大殿里,听着程橙虔诚地跪拜祈祷,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着。

可当我也跪下去,双手合十,看着神龛里模糊不清的神像时,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一个念头、一个祈愿,就那么清晰地、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希望林予冬……还能活着。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这个念头清晰得让我自己都心惊。仿佛它一直蛰伏在那里,只等一个契机破土而出。】

【说来也怪,从道观回来没多久,我就开始走背运。小病小痛不断,感冒发烧成了家常便饭,身体莫名地虚弱下去,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一点点抽走我的生命力。去医院查,也查不出什么具体的器质性病变,医生只说可能是免疫力低下,压力过大。

因为很多因素,心理疾病也越来越严重。

但那种精力被无形抽空的虚弱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直到……直到你来了,粼粼。

17岁的你,带着改变一切的决心,跨越时空来到这里。

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也许……也许那个在神前卑微的祈愿,并非石沉大海。

也许它真的被什么存在听见了。它应允了我的请求,却要收取昂贵的代价——我的健康,我的活力,甚至……我的未来?】

【而你,就是那个代价换来的、唯一的可能性。】

【我看到了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一遍遍徒劳地追问。

你比我勇敢太多,你一直在试图改变,试图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希望渺茫,你也没有像我当年一样,因为恐惧而背过身去。】

【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换一次重来的机会。

我不奢求任何爱意,只求一个赎罪。】

文档,停在了这里。

光标在最后一个句号后面无声地闪烁,像一只疲惫到极点、终于阖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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