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起上寺(1/2)
意识像从温暖的水底缓缓浮起,林予冬睁开眼,先感受到的是怀里沉甸甸的暖意。
南城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冽又带点潮湿的空气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钻进来,拂在脸上,激得他睫毛轻轻一颤。
怀里的人动了动,柔软的发顶无意识地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发出一点模糊的咕哝,睡得更沉了。
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他却舍不得动,只是微微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目光落在她睡得泛红的脸颊上。
窗帘缝隙外,天色是灰蒙蒙的蓝,离天亮还有一阵。
房间里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和他自己一下一下、沉稳清晰的心跳。
怀里人的呼吸温热均匀地拂在他的颈窝,像羽毛轻轻搔刮。
林予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近乎圆满的宁静和踏实,仿佛漂泊的船终于靠了岸,锚沉入了最安稳的海床。
那些关于未来、关于高考、关于分离的焦灼和不确定,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在她安稳的呼吸里,奇异地被抚平了。
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能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些把他们送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送到可以光明正大牵着手走在阳光下、再也不用顾忌任何目光的未来,送到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永远不必再分开的小世界里。
他低下头,嘴唇极轻地碰了碰她的发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重。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醒的沙哑,“该起了。”
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眼神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茫然,像蒙了一层水汽。
看清是他,那点茫然迅速褪去,弯成了初醒的月牙儿,里面盛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黏黏糊糊:“几点了?”
“五点十分,”林予冬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动作得快点儿。”
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
林予冬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依旧是沉沉的灰蓝色,路灯在湿冷的空气里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朦胧的光。
江见夏抱着她那套宽大的深灰色家居服钻进了宽敞的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予冬走到隔壁的客卫洗漱。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睡意。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还带着点长途跋涉后倦色的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镜子里的人,眼神亮得惊人。
他飞快地刷牙,泡沫糊了一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轻又软。
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她、一起在安静的清晨挤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忙碌的感觉,像一颗裹着蜜糖的种子,在他心尖上发了芽,抽出了带着甜味的藤蔓,缠绕着每一次心跳。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渴望长大,渴望时间慷慨地给予他们一个共同的、漫长的未来。
浴室门开了,江见夏穿着她自己的厚绒裤和毛衣走出来,脸蛋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发梢还带着湿气。
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
“跟我妈说一声,说我们早起去栖云寺了,”她一边打字一边解释,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省得她担心。”
林予冬“嗯”了一声,心里那点隐秘的甜意又深了几分。
这种被纳入彼此生活缝隙的感觉,真好。
他擦干脸,走进主卧的衣帽间,翻出两件厚实的羽绒服,一件是他惯穿的黑色,另一件是偏中性的深蓝色,是他妈妈新买的,备着给偶尔来访的亲戚家孩子用的,尺码应该合适江见夏。
“穿这个,”他把深蓝色的羽绒服递过去,“山上冷,风大。”
江见夏接过来套上,果然大小刚好,蓬松的羽绒服衬得她脸更小了。
两人穿戴整齐下楼。
偌大的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厨房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几罐饮料——林予冬的父母和奶奶都在国外过年,家里自然没有储备食材。
“出去找点吃的吧?”林予冬提议。
推开厚重的别墅大门,凌晨五点多的寒气像冰水一样兜头浇下,两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天色依旧昏暗,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昨夜残留的淡淡硝烟味和南方冬天特有的、深入骨髓的阴冷潮湿。
整片别墅区安静得像沉睡着,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早起的鸟鸣。
两人沿着寂静的街道往外走,裹紧羽绒服,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团一小团的白雾。
走出九和府气派的大门,穿过一条相对热闹些的主路拐角,才终于在街角看到一点暖黄色的光,一家小小的、门脸不起眼的早餐铺子顽强地开着门,蒸笼里冒出滚滚白汽,在寒冷的清晨显得格外诱人。
“太好了!”江见夏眼睛一亮,小跑了两步过去。
铺子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忙碌,看到他们俩,有些惊讶:“这么早啊?学生?”
“嗯,去栖云寺烧香。”林予冬应着,目光扫过墙上简陋的菜单,“老板,有什么现成的?”
“包子馒头刚出笼,豆浆油条也热乎着,还有茶叶蛋。”老板热情地招呼。
林予冬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今日不宜学习(但可以玩)”的qq群。
周嘉阳的头像果然已经激动地跳动着。
【AAA约球提前一周(高三版)】:同志们!都起了没!别迟到啊!我跟我奶已经出门了!栖云寺门口等你们!@全体成员
林予冬手指飞快打字。
【w】:我和江见夏在早餐铺,要带什么?报。
信息刚发出去,群里瞬间像被投了颗炸弹。
【薇生物】:!!!冬哥回来了?!豆浆!无糖!再要两个菜包!谢谢冬哥!谢谢夏夏!
【欧润几】:啊啊啊夏夏!我要甜豆浆!一个肉包一个烧麦!爱你!
【Guyan】:咸豆浆,两个馒头,谢谢。
【AAA约球提前一周(高三版)】:我靠!林予冬你闪现啊?!给我带俩肉包!加俩茶叶蛋!我奶说她吃过了不用带!你们快点嗷!
林予冬把手机屏幕转向老板,一个个念:“无糖豆浆一杯,甜豆浆一杯,咸豆浆一杯,菜包两个,肉包四个,烧麦一个,馒头两个,茶叶蛋两个。”他顿了顿,看向江见夏,“你吃什么?”
“一碗白粥,一个花卷。”江见夏看着蒸笼里白白胖胖的花卷。
“好嘞!”老板手脚麻利地开始装袋。
塑料袋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混合着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冷。
很快,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就递到了林予冬手里,沉甸甸的,透着暖意。
付了钱,两人拎着这一大堆口粮重新走进寒冷的晨雾里。
林予冬把大部分袋子都拎在自己手里,只让江见夏拿了她自己的白粥和花卷。
两人加快脚步,朝着栖云寺的方向走去。
栖云寺坐落在南城西郊的半山腰,山不算高,但清晨登山,石阶湿滑,寒气更重。
赶到寺门前的小广场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青灰色的天幕下,古寺飞檐的轮廓显得肃穆庄严。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烛气息和山间特有的清冷。
周嘉阳标志性的咋呼声老远就传来了:“这儿呢这儿呢!”
只见他和许薇正蹲在广场角落一个巨大的石香炉旁,周奶奶则坐在旁边一个石墩子上,脚边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塑料袋。
周嘉阳穿着一件火红的羽绒服,像个移动的炮仗,正笨手笨脚地把一沓沓粗糙的黄纸钱往小红塑料袋里分装,嘴里还不停:“奶,这纸钱怎么这么剌手啊?这红袋子也太小了,装不了几沓……”
周奶奶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厚实的深紫色棉袄,精神矍铄,闻言笑骂道:“小兔崽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心诚则灵,懂不懂?慢点装,别弄破了!许薇丫头都比你有样子!”
许薇穿着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浅灰色围巾,正安安静静地帮着分装,动作细致。
听到奶奶夸她,只是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奶奶新年好!”江见夏和林予冬快步走过去打招呼。
“哎哟,新年好新年好!”周奶奶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林予冬,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予冬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有心了,这么早赶过来!”
“昨晚刚到。”林予冬笑着应了,把手里沉甸甸的早餐袋子放到旁边干净的石阶上,“奶奶,这是给大家带的早餐。”
“哎呀!真是辛苦你们两个孩子了!”周奶奶连声道谢。
“哇!救星来了!”周嘉阳立刻扔下手里的纸钱扑过来,目标明确地扒拉开袋子,“我的肉包茶叶蛋!饿死我了!冬哥你是我的神!”他抓起肉包就啃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
许薇也走过来,接过林予冬递过去的无糖豆浆和菜包,轻声说了句“谢谢”。
程橙和顾言也前后脚到了,程橙裹着厚厚的粉色羽绒服,像颗饱满的水蜜桃,一过来就给了江见夏一个大大的拥抱:“夏夏!想死我啦!哇,甜豆浆!爱你!”
她接过自己的早餐,又好奇地看向林予冬,“冬哥,你这跨国闪现够速度的啊?”
顾言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样子,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接过自己的咸豆浆和馒头,对林予冬和江见夏点了点头:“谢谢。”
大家各自拿了早餐,就着清冷的晨风和寺庙悠远的钟声,站在石阶旁匆匆吃起来。
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驱散了爬山带来的寒气,也驱散了早起的最后一点困倦。
周嘉阳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两个肉包和茶叶蛋,满足地打了个嗝,又活力满满地投入到分装纸钱的大业中。
林予冬和江见夏也蹲下来帮忙。
粗糙的黄纸钱带着一股陈年的草纸气味,边缘毛毛剌剌的,整理起来确实有点扎手。
林予冬学着周奶奶的样子,把纸钱一沓沓理整齐,再小心地塞进小红塑料袋里。
江见夏则负责把袋口系紧。
两人靠得很近,肩膀时不时轻轻碰在一起,整理纸钱的枯燥动作也带上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甜意。
林予冬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微凉的手背,两人便飞快地抬眼对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嘴角却都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很快,所有纸钱都分装完毕,塞进了周奶奶带来的一个大大的竹篮里。
周奶奶挎起篮子,精神抖擞地一挥手:“走!咱们进去!”
栖云寺依山而建,层层殿宇沿着山势铺展。
穿过山门殿,绕过巨大的青铜香炉,便是天王殿。
殿前香火极旺,巨大的香烛插在香炉里熊熊燃烧,散发出浓郁的檀香,青烟袅袅,缭绕盘旋,几乎要遮蔽殿宇的飞檐。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燃烧的气息、香灰的味道以及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属于古老建筑的独特气味。
周奶奶熟门熟路地在殿前的请香处请了一大把细细的线香,分给每个人三支。
“来,都点上,诚心拜一拜,求个新年平安顺遂。”她示范着,将三支香在长明灯的火焰上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她双手持香,高举过眉,对着殿内高大威严的金甲天王塑像,神情虔诚地躬身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香稳稳地插入前方巨大的香炉中。
香炉里早已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柄,像一片燃烧的丛林。
大家学着她的样子,点燃线香,举香齐眉。林予冬和江见夏并肩而立,青烟在他们面前缭绕上升。
林予冬微微侧头,看见江见夏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少有的沉静和专注。
他心中微动,也收敛了心神,对着那威严的神像,默默地在心里许下最朴素的愿望:愿家人安康,愿身侧之人……岁岁平安。
插好香,众人随着人流,沿着青石板铺就的主道,拾级而上。
石阶湿漉漉的,被无数虔诚的脚步磨得光滑。
越往上,殿宇越发宏伟。大雄宝殿里供奉着三尊巨大的金身佛像,宝相庄严,低垂的眼眸仿佛注视着芸芸众生。
殿内光线相对幽暗,只有长明灯和供桌上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诵经声、木鱼声和偶尔响起的铜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能让人心绪沉淀下来的音场。
巨大的柱子支撑着高阔的穹顶,空气里是更浓郁的檀香和一种沉沉的、带着历史尘埃的静谧。
周奶奶带着他们,在每一尊主佛前都恭敬地奉上三支清香,虔诚跪拜。
大家也依样行礼。
跪在厚厚的蒲团上,额头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地砖时,江见夏心里想的,依旧是那个盘旋了许久的、关于死亡的阴影。
她偷偷抬眼,看向身侧同样跪拜下去的林予冬,他侧脸的轮廓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闭上眼,在心中无声地默念:菩萨保佑,让他平安,一定要平安。
穿过大雄宝殿侧门,沿着一条稍窄的回廊继续向上,便到了文殊菩萨殿。
殿前相对清净些,香客少了许多。
文殊菩萨骑青狮,手持智慧剑和经卷,象征着无上的智慧。
殿前的香案上,除了巨大的香炉,还摆放着许多对小巧精致的莲花烛台。
周奶奶从竹篮里拿出几对崭新的红蜡烛,分给每个人一对。
“文殊菩萨掌管智慧学业,你们几个,一人去供一对蜡烛,诚心拜一拜,求菩萨保佑你们脑子灵光,高考顺顺利利!”她殷切地嘱咐着。
林予冬和江见夏接过那对小巧的红烛。
烛身冰凉细腻。
他们学着别人的样子,走到香案旁的长明灯前,将烛芯凑近火焰点燃。
跳动的烛火映亮了彼此年轻的脸庞。
两人捧着点燃的红烛,走到殿前专门供奉蜡烛的石台前。
石台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燃烧的蜡烛,像一片小小的、跳动的火焰森林。
烛泪层层叠叠地凝结在石台上,如同红色的琥珀。
他们小心地将自己手中的红烛插入缝隙中。
烛火跳跃着,安静地燃烧。
两人退后一步,在殿前的蒲团上并肩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周围很安静,只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诵经声。
拜完起身,周奶奶看着那两簇新加入的、紧挨着燃烧的小小火苗,满意地点点头:“心诚则灵,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继续向上攀登,石阶越发陡峭。
林予冬很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江见夏的胳膊,低声提醒:“慢点,这里滑。”
他的手指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依旧能传递过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道。
江见夏点点头,反手也轻轻抓住了他的小臂。
两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向上走。
周嘉阳在前面扶着奶奶,许薇和程橙、顾言跟在后面。
少年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白雾,脚步声在清寂的山道上回响。
路过一处稍显僻静的殿宇时,程橙指着殿外的匾额轻呼:“呀,是月老祠!”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座小巧的殿堂掩映在几株古树之后,朱漆有些斑驳,门楣上挂着“姻缘殿”三个字的匾额。
殿前空地上,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殿宇本身,而是两株紧紧依偎、枝干虬结缠绕的古树。
它们的主干几乎完全长在了一起,难分彼此,只在高处才分出各自的枝桠,共同撑起一片繁茂的树冠。
这便是那株有名的连理枝。
无数条红色的丝线,从树干的根部开始缠绕,如同密密麻麻的血管,一路向上延伸,缠绕住每一根能够得着的枝桠,层层叠叠,直至人力所不能及的高处。
那些丝线在冬日光秃的枝桠间显得格外鲜艳夺目,像无数个炽热而执拗的祈愿,在寒风中轻轻摇曳。
树下还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关于此树永结同心的古老传说。
“哇,真壮观!”周嘉阳凑过去,仰着头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线,“这得有多少人在这儿求过姻缘啊?”
“心诚则灵呗。”程橙也仰望着,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向往,“听说特别灵验呢!”
林予冬的目光从那满树的红线落到身旁的江见夏脸上。
她也在看那树,眼神专注,白皙的脸颊在寒冷的空气里透着淡淡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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