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长绳的尽头(1/2)
红线尾端多留的那一截,在月光里像条细细的银蛇,缠着樟木箱的铜锁晃悠。安安捏着绳头往藤蔓架上抛,妹妹举着银簪在另一端接,绳梢划过月光的轻响,像太奶奶的声音在说“再长点”。绳上的活扣随着她们的拉扯慢慢舒展,把红豆的红、薏米的白、玉米的黄都串了起来,像给日子的绳缀满了会生长的珠子。
母亲端着太奶奶的粗瓷瓮走进来,瓮里的谷子正泛着金黄的光。“该给长绳添点坠子了。”她的银镯子蹭过樟木箱,带起的气流让箱底的老花镜轻轻颤动,镜片反射的月光在绳上跳成碎星,像外婆读报时,总爱标亮的那些带远的字。安安往瓮里撒了把薏米,“让白也跟着远”;妹妹丢进颗红豆,“让红缠着长”。母亲笑着往谷子上盖了层老面袋,“甜的长才长得久”。
箱角的练习册被风吹到母亲的《算术》课本上,1983年的“延伸题”旁,母亲少女时写的“要长远”三个字,被安安画成了长绳的形状,绳的尽头,妹妹用彩笔点了个小小的圆点,说“这是太奶奶的暖终点”。四代人的笔迹在纸页上延伸,像红线多留的那一截,老的韧、新的软,在时光里候着带来的暖。
早饭时,朵朵把新蒸的谷子糕放在樟木箱盖的“平安”二字旁,糕的边缘特意捏成绳状,顺着箱沿往下垂,像长绳从字上淌下来。“给太奶奶的绳留个甜尾巴。”糕的热气在绳状边缘凝成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淌,在谷子芽旁积成小小的金溪,红线的尾端浸在溪里,把水染成淡淡的粉,像太奶奶的手在给长绳镀糖色。安安和妹妹举着银簪在糕上戳出小孔,“给太奶奶的绳留个喘气的孔”。母亲往孔里塞了颗葡萄干,“圆的孔才通得远”。
午后翻晒太奶奶的蓝布围裙时,从口袋里抖出张泛黄的信封。1959年的邮票旁,太奶奶写的“盼归”二字还泛着墨香,信封里的信纸早被虫蛀了洞,却在洞眼处留着根红线头,我把它系在红线的尾端,绳的另一端缠在妹妹的新布鞋上——鞋面上的虎头纹尾巴,母亲特意绣成了绳状,针脚松松的,像太奶奶当年给远方亲戚寄鞋时,特意留的伸缩量。
安安突然要学量绳长。她拉着红线从樟木箱到院门口,妹妹举着玉米杆在旁边量,“要够到太奶奶的远方”。红线越过向日葵时,花盘的影子在绳上投成圆斑,像给长绳串了个金扣;缠过高粱茎时,红茎的颜色染在绳上,像太奶奶的手在打红结。母亲笑着说:“你太奶奶总说,绳长了才好系住远方的人。”她的银镯子蹭过绳头,带起的风让绳梢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像太奶奶的手在另一端轻轻拽了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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