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礼物清单(十)(1/2)
第111章 礼物清单(十)
李琢光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太阳xue突突地痛。
时间没有过去很久,才夜里九点半,浴室里响着水流声, 冉飞双的帘子拉开着, 应该是她在洗澡。
李琢光下了床, 坐到戈焰的椅子上。
苗苏、苗烈和苗青一家子的记忆应该是看完了。
在那段记忆中, 「李琢光」和「芮礼」好像是从更高维度来到那个世界的存在。她们可以随意更改那个世界的「设定」, 也可以随意查看任意一个人的记忆与剧情。
比如苗青, 「李琢光」就是在看完了苗青的记忆之后, 才决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她,而不是自作主张地把两个孩子带走。
苗青有一个弟弟,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由她一个人做,所以长大后四五个工分对她而言并不是很困难的事,还能分出余力洗衣做饭,以前的她一直毫无怨言, 并且与母亲、奶奶一样, 都认为弟弟未来会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弟弟能念书,她不能。家里穷,买不起太多的纸,为了节约纸张,弟弟就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这时候苗青就借着洗衣服的功夫偷瞄两眼学认字。
在识字的时候,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可说不出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直到青年下乡那天。
她们村子里来了五个颀长纤瘦的青年, 一个赛一个的白, 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富贵人家孩子。
里头有一个力气最小的姑娘,大概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双手上一处老茧破皮都没有,人站在太阳底下,那白皮肤都在闪闪发光。
她每日挣的工分是最少的,换来最少的粮食,那点米让苗青看着都肚子饿,吃不饱饭不是更干不动活么?
于是苗青偷偷给她塞了一个鸡蛋。
她说没事,我饭量小,那点东西就够了。但是苗青的家庭情况她看在眼里,偷拿一个鸡蛋出来都是冒着被骂的风险,于是那姑娘对她说,你识字吗?我教你识字吧。
苗青没有答应,因为她没有时间。
但那日回去,夜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为什么城里的姑娘可以读书,可以识字,而她不行?
她没能想明白就嫁人了。
婚后与村里其她媳妇一样,浑浑噩噩地以夫为纲,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那小孩丑得跟猴屁股似的,一张脸又皱又老,像个小老太婆。那么小一个,一只手还没有自己的一根小拇指长,脆弱得好像一捏就碎。
苗青抱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伸出一根手指塞进孩子的手掌,那小手就蜷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指,一瞬间就把她因疼痛而抽空的身子填满了。
她能下地走两步的时候就带着孩子回了家。
夜里肖田闹着小声啜泣,其实那声音很轻,可她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她去把孩子抱起来哄,给孩子喝奶,在房间里绕圈哄肖田睡觉,这才听到了自己的丈夫与他父亲的对话。
“反正还没上户口……直接扔进湖里算了,这年头夭折的婴儿又不少见。”
“爹您可得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苗小娘那婆娘看得紧,等她睡了我就去把那小家伙偷出来。”
这下什么瞌睡虫都清醒了过来。苗青怀里的婴孩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喝饱以后一只手抓着空气沉沉睡去。
这是她的孩子,外面的两个人在密谋杀死她的孩子。
她的手有点颤抖,怕把孩子摔了,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把肖田放到床的内侧,一个可以完全搂紧的状态。
她睡不着了,瞪着眼睛到了天亮,那晚她的丈夫并没有偷偷潜进来偷走孩子。二人密谋了一整夜,似乎敲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隔天,果然夫爹就对着苗青说,咱俩一起去井里打一桶水回来,以后别去河边洗衣服了。
苗青胡乱地点头应了,把孩子放在衣带里绑在身上,拎着一个大空木桶往河边走。
夫爹身材矮小,佝偻着背走在前面。苗青看着夫爹身上粗麻的衣裳,每走下一步,怀里的孩子便会往她的胸膛上吹一口气。
她慌张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她随夫爹从井里舀水,舀起一小桶,又一小桶。趁她转身之际,夫爹猛地一用力推向她的背脊。
她一直绷紧了神经,夫爹那边一有动作,她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地让开了,夫爹没能刹住车,跌进了河里。
老人不会水,很快就沉了下去,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像是他发不出声音的求救。
苗青脑子空白了许久,才慌慌张张地反应过来叫人求救,村长带着几个男人过来了,找足以绑得住人的绳子又找了许久。
那人下潜了好几次都没能找到苗青的夫爹,好不容易挨到更多人过来了,大家脱衣服下水寻人,最后只捞上来一具冰冷的尸体。
回家以后丈夫与苗青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苗青自知理亏,本打算认错,可偏偏她的丈夫将矛头对准她的孩子。
肖田被激烈的争吵闹得嚎哭不止,苗青头脑一热,抄起桌上的玻璃瓶就砸向了丈夫的脑袋。
玻璃瓶碎了一地,随之流下的还有丈夫额头上的血。
苗青吓傻了,一边哭一边不断重复着对不起,把刚从家里离开没多久的医生又叫了回来。
医生问怎么受的伤,苗青没说话,她丈夫沉默了片刻,只说是自己失父悲痛过度,不小心摔在了瓶子碎片上。
医生走后,苗青痛哭流涕地抱紧了丈夫,说自己只是因为听到他要伤害自己的女儿反应过激了,丈夫没有再像先前那样与她针尖对麦芒,而是温顺地说,明天就带孩子去登记户口。
她安心了。
「李琢光」下定决心让苗青自己拿主意做决定的关键原因,就是她砸向自己丈夫的那一个酒瓶。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迫切地希望肖田不要步自己的后尘,可她不知道要优秀到何种地步才能读到大学。所以在苗苏被送到「李琢光」这里以后,就算她成绩退步了,苗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怒气冲冲。
她觉得「李琢光」和「芮礼」两个城里人肯定了解怎样的孩子能进大学。
记忆里「李琢光」和「芮礼」形容那个世界的措辞,也着实像GAME MASTER进入游戏以后使用的专业术语。
好像这一次的记忆又一次确认了苗苏她们都是游戏里觉醒npc的事实。
冉飞双洗完了澡,一身热气地从浴室里出来:“李前辈,你要洗澡吗?”
“我不洗了。”李琢光拿着终端的付款器,“你们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的话今晚睡睡眠舱吧,我把电费报销给你们。”
“那哪用啊!”齐和玉摆手,“睡一晚上的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睡眠舱的电费也没有那么夸张啦。”
“没事,我这是出任务,也能报销的。”李琢光笑了一下,“中心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齐和玉两人视线交流了一会儿,还是被李琢光口中的「薅羊毛」吸引住了。
她们收到了李琢光六百星币的转账。齐和玉看到转账的数字以后下巴都掉下来了:“这也太多啦,一晚上最多二十星币了——”
李琢光习以为常:“我会和中心报一千星币的,别担心,这是给共犯的贿赂。”
为了保护齐和玉和冉飞双的隐私,任务执行记录仪在今晚关闭了。
齐和玉和冉飞双捡到钱了,嘿嘿傻笑着平分这六百星币。
晚上到了十一点,二人就提早躺进了睡眠舱,给李琢光留下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李琢光换了一套睡衣,最后排查了一遍宿舍里没有死物异种,在贴身绑着武器环的地方都全副武装地装上了各式小手枪和小刀。
她躺上了戈焰的床,拉上了床帘的拉链。
床帐的拉链是智能的,会自动检测拉开它的是不是白名单内的人。戈焰给了李琢光全部的权限,她通行无阻。
她想到自己大学本科的时候也是睡在上铺,芮礼睡在下铺。当时芮礼用了钞能力,让她俩分到一间二人宿舍。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用指关节叩响木板,有时候拍一首曲子,有时候用摩斯电码敲一段话。
芮礼一开始会回应她,被吵烦了就伸脚踹一下上铺的床板,然后吼一声“睡觉”。
李琢光隔着床帘和床帐的纱网抓住铁质栏杆,曲起食指,长短不一地敲了十四下。
她动作停下,宿舍里便陷入沉寂。两张睡眠舱的运行声平缓而低沉,她的呼吸绵长,安静得仿佛她刚刚敲了的那十四下是她的错觉。
她在等什么呢?当然不会有回答。
能给出回答的人不在这里。
李琢光闭上眼,复又睁开眼,盯着床帐上星云的花纹看了许久,心脏忽然丝丝抽痛,她有点喘不过气了。
她翻了个身,心说这床帐真是有点东西,她刚躺上来就觉得难受了,难不成真是什么鬼魂作祟?
她面对墙壁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很快沉入了梦乡。
宿舍里的三人都睡着了,李琢光身边栏杆突然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一下,两下,三下……三十三下。
「Li Zhuo Guang」的摩斯电码。
*
凌晨,李琢光被一股轻轻的力气推醒了。
她倏地睁开眼,眼中丝毫睡意也无,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耳朵细细听着床帐外的动静,眼睛下垂,看着因床帘半开而透进光的地方。
有东西在宿舍里走。
TA在睡眠舱周围徘徊,似乎在好奇为什么今晚有两个人睡在了睡眠舱里。
脚步声绕着睡眠舱走了几步,很快就丧失了兴趣,朝李琢光这里走来了。
像是拖着什么重物,也像是过长的裤腿沾满了浓稠的血水,每一步都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泡。
「吱吱——吱吱——」
有两只巴掌大的黑影从床帐上跑了过去,宿舍里的那只怪物猝然拔长身影伸入床帐与天花板的夹缝里叼走了那两只黑影,照进来的光亮短暂地黑了一瞬。
啮齿类生物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它们完全被黑影吃下肚子。
老鼠?戈焰的描述里完全没有这一项,是因为自己醒得太早了吗?
怪物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要轻快了许多。TA在底下走来走去,像是在参观这个宿舍,又是撩起帘子,又是对着智能屏幕点点点。
TA的脚步声也愈发轻盈,逐渐变得像一个人。
黏腻的肢体抹过床板,阴冷的气息透过垫被传到李琢光的背部,她用手指掐着手心克制住自己激灵的生理反应,然而那怪物温柔如爱人亲昵抚摸的动作还是一顿,换了个方向,顺着李琢光身体躺着的位置一路摸下去。
TA往侧旁走了几步,停在了戈焰的楼梯边。
内侧床帘上,有一道黑影缓缓升起。黑影有头颅,有脖子,它的头肩比是正常的,还梳着一个高马尾。
但它刚刚走过去时,还没有高到这个地步。
那怪物看到了躺在床帐里的李琢光,微微歪过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没有去睡睡眠舱。
李琢光没有动,也没有回头,维持姿势看着那片诡异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那黑影抽搐了一下,它身上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咔咔声,紧接着,它的脖子便开始一点点伸长,像是柔软的橡皮泥一样无限地延伸。
床帐的纱网挡住了它继续往里伸的动作,它用头顶抵着纱网用力顶了两下,床帐外侧闪过一股轻微的警告电流。
怪物被电流刺得缩回了脖子,吸附在地面的触手吸盘发出「啵」的一声,一截手臂擡了起来,起先只是一个拳头,有什么东西自那皮肤内侧往外鼓出,尖锐的头部顶住那半透明的肌肤,再一用力,「噗嗤」两下伸出了两节手指。
窸窸窣窣的声音攀上了楼梯,又轻又碎的好像一根羽毛在李琢光的皮肤上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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