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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致肖田(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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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致肖田(四)

小时候, 很小的时候,应当是刚上学堂的年纪,我还没有习惯阿娘对我学习的高要求,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哭得两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妹妹当时更小, 和阿娘一起睡。她刚长出几颗乳牙, 阿娘那日就做了几块软糯的桂花糕让她捧着啃, 我闻着清甜的味道直流口水, 想也知道会有多好吃。

晚上我干瞪着眼数天花板上的霉斑数了很久, 满脑子都是想吃桂花糕,忽然有了想上厕所的冲动,便翻身下了床。

我蹑手蹑脚地从灶台旁边绕过去,也想看看锅里还有没有今晚没吃完的桂花糕。

灶台间里黑黑的,像是用煤灰把灶台间都上了个色。我从旁边溜了进去,刚找了个踮脚的小板凳, 就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声响。

我心跳速度飙升, 左右看了看,慌不择路地躲进了烧柴火的洞里。

脚步声近了,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速度和力度。

是贼?我四下看了看,双手支在地上,从不远处的柴火堆里挑了一根尖头的木头握在手里,缩回了洞中。

虽然咱们村子属于富裕的一拨,但其实我们家没什么钱。为什么贼要找到我们家来偷?明明光看院子里就知道我们家有多穷了。

我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大,终于走到灶台间里面来, 我又往角落里挤了挤, 看到一双腿出现在门口的月光里。

来人穿着一双棉拖鞋,这双拖鞋我经常在家里新打的小鞋柜上看到, 但我不知道是谁穿的。

他的脚后跟有一片白色的老茧,跟腱粗而凸出,像一根承重柱。他目标明确地走到灶台间的锅子前,吓得我以为他发现了我的存在,攥紧手里粗糙的木条,屏住呼吸。

他很瘦,尽管脚踏了实地却仍然像是飘过来的影子一样,他并没有发现躲在烧火洞里的我,如同一只看不清样子的巨怪停留在我面前,揭开了灶台上的锅盖,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很快就响起了咀嚼的声音。

“我说怎么会吃了两块就吃没了,死婆娘藏在这儿了……*的,老子天天累死累活赚那十个工分,一块糕子都不肯给我吃……”

来人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桂花糕的碎屑从他的嘴边掉到他的脚边,像在他的拖鞋上开出一朵花。他抖了抖自己的脚,把碎屑踩在他脏兮兮的鞋底。

虽然我讨厌阿娘,可是阿娘也会种田,每天也能种个四公分才回家来洗衣做饭。

“#¥%的死媒婆,早知道不该娶这个死婆娘,*的成天一副我欠了她几千大洋的样子。”他泄愤似的把一块桂花糕往地上一摔,用拖鞋狠狠地碾了上去,好似他踩的不是桂花糕,而是别的什么。

冷却了的桂花糕香味传入我的鼻子里,果然和妹妹说的一样,又香又甜。我咽下一口口水,好想吃啊……

“骂骂骂骂骂,整天自己过得不顺心了就来骂我,*的我*哪个男人像我这么窝囊……要是娶的是小翠就好了,唉……我的小翠呀,连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那本来都该是我的!

“算了,小翠也是个嫌贫爱富的,*的跑到城里去嫁了个大老爷就把我忘了,见面都不打招呼……女的都没个好鸟。”

顿了顿,他捏着嗓子说:“诶肖哥,肖哥我可想死你啦,你什么时候再来镇上啊?我请你吃饭。”

他恢复了自己粗哑的公鸭嗓,我看到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摆了摆手:“诶,吃什么饭呢吃饭,没必要破费,我是男人,要请也是我来请。”

他又夹起声音:“那好吧,等下次你来镇上,我让我男人请你吃饭。”

他到底是谁啊?我怀疑他脑子不太正常。

他的双腿从柴火洞前走开了,走到门口,我扒着洞口探出一点脑袋,看到他的背影在灶台间门口走来走去。

“我要去离婚……对,我要去离婚,理由就说她生不出儿子!”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满脸的焦虑烦躁,不自觉地开始咬指甲:“不行啊,不行啊,现在不能用这个理由离婚……*的,上次还被村长骂了一通。

“啧,杀了她?要不直接杀了她?”

他大步走回了灶台间,我连忙缩了回去。只听「蹭」的一声,他从灶台上拔出了一把刀。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要杀了谁?杀了我阿娘吗?

虽然我很讨厌阿娘,可也没有想要让她死。

“不行,不行不行。”没等我想清楚要怎么阻止他,他就自己返了回去,把刀重新插好,否决了这个答案,“我现在正是要进厂的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万一被发现我的工作就泡汤了。”

他蹲了下来,仍然在咬指甲,我能听到清晰清脆的咔嚓咔嚓声,看到他侧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经质的笑容:“等我进了厂,就可以把她杀了……嘿嘿,把她们都杀了,换个新婆娘……那我就有儿子了……”

他压在喉咙里的尖利笑声让我汗毛耸立,握着木条的双手都不断地发抖。

他疯了……他这个家伙是疯了!!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格外明显的木头嘎吱声,这家伙也突然僵住了,瞪大眼睛回头看,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双唇抿紧,紧张至极。

但是那声嘎吱只响了一下,四周的寂静没有再被打破。

那家伙蹲在那里僵了大半天,直到确信了不会再有这样的声音发出来,他才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做了鬼脸吐舌头:“大半夜的吓谁呢?嗯?以为我会怕你?

“不过就是个女人,我怎么会怕你!平时那都是我在让你,你以为我要是真动起手来能打不过你?好男不跟女斗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变化快速,阴冷惨白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把他脸上手上的斑与疤都照得颜色鲜亮,大张的嘴巴像一汪血池,灰白的双眼眼白也镀上一层吸血鬼一样的刻薄色彩。

他整个人就像一只恶鬼——不,他就是一只恶鬼。

“要是听我的话把那两个赔钱货扔了,我现在怎么会过这种苦日子?果然是赔钱货,全是赔钱货,真不知道这些愚蠢的人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我听着他把我知道的村里大娘全都骂了一遍,可是直到此刻,我也没能想起他是谁。

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我小心翼翼地从洞里爬出来目送他的背影。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脱下自己的鞋子,细致地把上面的糕点碎屑都剥掉,把自己衣服上也都拍了一遍,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

现在想想,那锅里的桂花糕本来就是留给我的,但是被我爹爹吃掉了。

想起了这张脸,我就想起了更多的东西。

以前阿娘和爹爹总吵架,也不算吵架,因为一般只有阿娘一个人在说,而爹爹沉默地坐在面前听。阿娘很强势,最后总是以爹爹的妥协告终。

我听不懂她们在吵什么,只是因为阿娘也会骂我,所以我觉得爹爹很可怜。

他是我同病相怜的战友,他也是深受阿娘脾气迫害的可怜人。

但这样的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也许是他在阿娘打我,而妹妹哭着求情的时候,把妹妹抱进房间里时沉默的背影;也许是撞见那一次他把阿娘留给我的桂花糕吃掉的半夜,也许后来每一次阿娘留给我的东西,都会被他拿走。

也许被我看见的一次又一次,与村里其他人聊天时,说阿娘的坏话,说我未曾谋面的奶奶的坏话,说妹妹要是个儿子他此生就无憾。

还有我上学的路费,一开始阿娘会放在桌子上,我拿走以后还是走路上学,就能偷偷攒下一毛钱。

从某一天开始,那一毛钱不见了,我去问阿娘,被阿娘骂了一通。说我学坏了,为了多要一点钱就和大人撒谎。

可我没有证据。除了那一次亲眼所见他吃了桂花糕以外,我没有证据证明是爹爹把钱和糕点都拿走的。

“小田回来拿书吗?”阿娘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拖了出来,她脸上挂着一个尴尬的笑容走到我的身边来,弯腰把我背上重如泰山的包袱拎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松,就好像那包袱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我擡头看着她的动作,再扭头看向爹爹。他又贴回了椅背上,再一次变成一片影子。

我跟着阿娘往外走,她居然没有怪我上次把她和妹妹骂退的事情,她提都没有提起,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正是这样,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帮我拎着书袋子到了李老师家院子前,我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小田?”

她眼睛里有些惊喜,是不是没想到我会主动亲近她?

这么想着,我突然有种打碎这种假惺惺笑容的冲动,我想证明她其实就是讨厌我的,所以我说:“我这次测验退步了很多,在班级里只排到第五名。”

可是阿娘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瞬间柳眉倒竖指着我开骂,她完全放松且无所谓地弯着双眼:“没关系,你就跟着两位指导员好好学就好了,她们肯定能带着你上大学的。”

我张了张嘴,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对我而言有种脱离掌控的失重感,与人病重时的回光返照一样,我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我忍不住往肖家看去。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爹爹说过要杀了阿娘。

对了,现在爹爹还没进厂,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进厂,如果我把爹爹进厂的机会彻底搞砸了,阿娘会不会就能安全了?

阿娘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头发不多,可以清晰感受到她手心的茧,就像和妹妹一起躺在床上的那天一样。

虽然我还是讨厌阿娘,但我也不想她死,我得看紧爹爹。

阿娘把包袱放在李老师客厅的椅子上就离开了,我从包袱里拿出一本本子,翻到崭新的一页,开始写下我的保护阿娘计划。

我写得很入迷,晚上李老师和芮老师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她俩站在我身后看了很久,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擡起头,在玻璃窗倒影里看到她们二人。

“李老师!芮老师!”我现在急需成年人的意见,“你们看看,我这个计划怎么样?”

李老师把我的本子拿起来认真翻了两页,问我:“这是什么计划?”

我撑着桌子站到椅子上:“这是保护阿娘计划!我听到爹爹说他要杀了我阿娘,我要保护阿娘!”

“什么?”李老师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你爹要杀了你娘?什么时候听到的?他有发现你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我却并没有因为李老师的怒火而感到害怕,而是完完全全的平静和安心。我一一答道:“对,我听到的,但我刚刚才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我妹妹还和我阿娘一起睡的时候!

“老师您放心,他没有发现我。我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一直在自言自语,然后还——”

我把我看到的爹爹学了一遍,那宛如恶鬼的爹爹我如今一想起来仍觉得脊背发凉,说不准我忘记就是因为太恐怖了,要是一直记得就会做噩梦,像爹爹那样疯掉。

李老师和芮老师对了一下视线,芮老师借口要上厕所暂时离开了,但我觉得她一定是去想办法了!

李老师把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我顺势搂住了她的脖子。我闻到她辫子上有一股像刚吃完一只柑橘般的味道。

她对我说话时很温柔:“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但是接下来危险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我问她:“李老师,你们想怎么办?”

李老师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不轻不重:“用我们的办法办。”

“什么办法?”我见李老师好像没有生气,之前气我的似乎也消了,我心头有了勇气,继续追问道。

李老师回避了我的问题:“小孩子不能知道的办法。”

*

每天上完课以后,李老师和芮老师开始经常外出了。

我有时候会撞见她们和阿娘说话,然后我便想偷偷靠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但芮老师太警觉了,我还没走到多近她就发现我,三人便就地解散。

这段时间我常带着几本书回家,假装是为了与李老师、芮老师上课错开,妹妹躲着我不见我,我也没做好和她说话的准备。

阿娘和爹爹还与以前一样,阿娘拿了三四个工分就回家洗衣服做饭,爹爹总是往镇上跑,不断带回一些崭新的物件,过一段时间,那些漂亮物件又会从家里消失。

爹爹只要一靠近灶台间,我就会悄悄跟在他身后。幸好每一次他都只是为了拿点东西吃。

那一天,妹妹回家回得早,我过去时她就已经在了。她盘腿坐在炕上写作业,见我进来了,一噘嘴,把本子都抱进怀里跑了出去。

我没在意她,拿着书放到炕上,便见妹妹离开前落下了两颗大白兔奶糖。

整天丢三落四的。我这么想着,看了两行字以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回我竟没有再觉得她是为了栽赃我。

又读了两行,余光中门边上总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我擡头一看,那脑袋倏地缩了回去。

我知道那是妹妹。

过了一会儿,妹妹踮着脚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双唇抿紧,好像准备要做什么坏事一样。

我没擡头,她绕着走到我前方,快速地把两颗奶糖往我腿上一扫,便像有鞭子在后面赶着她一样噔噔噔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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