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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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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箫端着书离开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道:“道长,你药还没喝呢!”

“一会。”

“这是我辛苦了一下午熬的……”

徐赐安眉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下,还是端起药碗,仰头喝完。

宁箫道:“效用如何?”

徐赐安:“毫无效用。”

宁箫并不泄气,作沉思状:“看来灼银草也不行,明天开始换其他的吧……道长你去哪啊?”

“………洗碗。”

徐赐安起身出门,在井边舀水时,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和大祭司谈完后没几日,他离开了燧光阁,等灵力恢复些许,感知到了曾藏在宫忱发冠里的灵息。

他以为是宫忱回人间了,想了很久要不要去见,最后决定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眼,先不让宫忱发现自己。

这才遇见了拿着宫忱发冠的宁箫。

他心中失望,本打算要回发冠后离开,碰巧遇见她在街上行医,遭同行嫉妒殴打,便出手相助。

没想到一眼被这小姑娘看出体内灵气阻滞严重,容貌正是因此变化,她还热情地腾出房间请他留下,说尽全力治好他。

宁箫是从鬼界逃出来的,要躲鬼兵,徐赐安从牢里出来,落了个逃犯的名声,也要找个无人问津的地方稳固境界。

于是就答应下来。

至于她说能治好他,徐赐安本不抱什么希望,现在看来……

幸好没抱什么希望。

徐赐安拧了拧眉,这药没用就算了,还那么苦,他是一口也不想喝了,要不明日就走了算了?

念头刚一闪过,小姑娘就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跑出来,高兴地喊着:“道长,我要出去一趟,我想到要把灼银草换成什么了,这次一定可以,相信我!”

“我顺便再买点菜回来!今晚咱们吃油焖蹄子!!”

“…………”

当。

徐赐安把洗好的碗往桌上一搁,在宁箫身后落下一道庇护灵息。

油焖蹄子……

他嘴角抽了抽。

于是没等到明日,宁箫离开屋舍的刹那,徐赐安的身影消失在了井边。

“大夫,要落雁草三钱、白命子两钱、还有红舌兰两钱。”

“好嘞,小姑娘,拿好。”

“多谢,大夫,这里可有后门?”

“有,从这里往东便是。”

从医馆后门出来时,宁箫心跳得异常的快,身体冒虚汗,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没去菜市,而是脚步飞快直接回家。

………白王就在附近。

要命的是,不仅她能模糊地感知到白王,白王也能感知到她!

得赶紧回去!带上道长即夜搬家!还好此处离家不远,只要………

“唔!”

宁箫心跳骤停。

——一只惨白的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日落黄昏。

夕阳照着石井,在水面上映了半轮孤寂昏黄的残影。

“救命!!!!”

“道长,救命啊!!!!”

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响起在屋舍外面,宁箫嗓子都喊哑了,轻轻推开木门,环视四周,寂寥无人,又小跑进房间,里面仍是空空荡荡。

刹那间,她茫然而僵硬地伫在原地。

为什么不在?

他……走去哪儿了?

门外,数道黝黑鬼影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宁箫转过身,漆黑目光落在前方。

“死丫头,可算逮到你了。”

“接着叫救命啊,怎么不叫了?还瞪?呵呵,不识好歹的东西,就为了抓你,老子可是忙活了一个月啊——”

一只高大恶鬼居高临下,朝她举起了手掌,暗沉阴影夹杂着阵阵森冷的风,向宁箫笼罩过来。

可不知嗅到什么,宁箫此刻不仅不避开,反而,一点一点勾起嘴角。

嗡。

耳边忽地响起轻快的声响,细细的一线风掠过眼前,发丝微扬。

不,不是风。

是剑刃。

淡紫色的光芒,就那么横着划过眼前这只八尺恶鬼的腹中,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优雅地绕着宁箫转了个圈。

滴答。

黏稠的黑血滴在地上。

周围鬼影同时一分为二,表情僵在脸上,下身双膝跪地,上身则无声滑落。

如同被扯下的幕帘一样,缓缓露出了恶鬼背后持剑之人的真容。

砰。

砰砰。

不知是谁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宁箫仰头,脸上沾着些许污脏的血,却笑容灿烂异常,完全不似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姑娘。

最后一抹霞红映在她脸颊。

“道…………”

随即夜幕降临,声音如光线隐没。

今夜无云。

徐赐安收剑,清冷的月光下,鬓角的白发垂在眼前。

她看着那缕发,笑容骤然消失。

徐赐安递过来一张帕子。

她不接。

徐赐安问:“可有受伤?”

她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缓缓看向他眼角蕴着岁月的细纹。不语。

“明日,我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住太危险了。”

“宁箫?”

她动也不动。

她像是第一次才见过这么个人似的,不认识,不搭理,不闻不问。

徐赐安有点头疼,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只是道:“我回来,是取一样重要之物。”

“那个发冠…………”

徐赐安没说下去。

至此,她才终于嘴唇翕张,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低低冷冷道:“你让我,静一静。”

随后,便踏入房间,合上了门。

徐赐安:“……………”

黑黢黢的屋内,“宁箫”背靠着木门,一只手捂着脸,眼眶里有什么东西不住滚下,与身体同时滑落。

可她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泪水却悬在了面颊之上——一朵红莲若隐若现,像干涸的土地渴求雨水那样,虔诚而又贪婪地吞食着她的泪。

连同其中无穷无尽的情绪一起。

泪尽的刹那,红莲餍足地舒展花瓣,她浑身的皮肤表面都泛起一层耀眼的、灼热的光,那光焦渴地探向她的心口,似乎想在其中扎根。

“滚。”宫忱说。

花瓣猛然一颤。

然后慢慢地、乖顺地、暗下去。

至此,圣火认主。

刚入夜,贫瘠的乌衣巷尚星火点点。

徐赐安以手撑在石桌上,阖目假寐,脑海不时闪过方才宁箫的反应。

是被吓到了吗?

那为什么会要一个人静一静,正常的反应难道不是……

“道长。”

徐赐安睁开眼。

宁箫不知何时站在他的旁边,不远不近,将一个烤蜜薯掰成两半,左手那半递过来:“吃一点东西吗?”

徐赐安摇了摇头。

宁箫就把左手收回去,换右手那半递来:“都是一样的,你不要挑。”

徐赐安:“…………”

温甜的香气扑入鼻间,他对小孩子到底是宽容一些,于是接过了。

宁箫给他后,就走到他的对面,有点儿费劲地搬起一个石凳,到徐赐安旁边。

她觑了徐赐安一眼,见他没反对,就挨着他坐下,很安静地吃了起来。

徐赐安瞥了眼她微红的眼角,大抵猜到她在房间里干什么了,心中的疑惑稍稍散去,便也没有阻止。

不一会,宁箫从袖子里摸了摸,五指轻轻拢着一个带血的发冠:“道长方才说的重要之物,可是这个?”

他凝眸道:“是。”

“好,给你。”

她把发冠一抛,被徐赐安稳稳接住,指尖轻抚其上的纹路,眸光晃过些许温柔的光:“多谢。”

宁箫偏过头,瞧着他这幅模样,问:“道长这是,睹物思人了?”

徐赐安沉默不语。

“那人呢?”

“难不成——死了?”

徐赐安收好发冠,皱了下眉。

“抱歉,看来没死,”宁箫问,“那道长为何宁愿睹物,也不肯见人?”

徐赐安道:“与你无关。”

“哦。”

宁箫知道他生气了,没再说什么,把剩下的蜜薯吃完,摊开焦乎乎黏糊糊的小手,往前伸,又叫了他一声。

“道长,你会不会那种可以一下子就变干净的术法啊,我手好脏。”

“你自己舀水洗。”

“可是那里好黑。”

“我看着你去。”

“…………”

宁箫抿了下唇,从石凳上跳下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去黑漆漆的井边舀水。

徐赐安眸光闪烁,心中的怀疑在吃到那个烤蜜薯时便又悄然升起了。

毕竟,火候把握得太合适了……

“啊!”

一声短促的叫声陡然响起,徐赐安瞬间来到井边,一手拎住了险些栽进井里的宁箫后领子。

他提着她要离开井口,她却双手死命攀住井缘,扭过头看他,眼睛湿湿的,声音闷闷的:“道长,我手还没洗完。”

徐赐安眯起眼睛,给她用了净身术,这才把人从井边掰开。

她说着谢谢道长,然后蹲在地上,湿手攥住徐赐安的衣角,低头晃了晃:“道长,我腿软了,起不来,你能不能…………”

一柄长剑却猝然斩断那截衣角,旋即斜在她的脖颈边。

“那就别起来。”

徐赐安森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装够了吗,自己多重心里没数?”

蹲在地上的人静了静,摩挲着手中的布料,顿时明白了是怎么被识破的,轻笑一声,脑袋耸动,似乎要擡起头来。

“真正的宁箫在哪儿?”

徐赐安沉着脸,手中的剑紧逼着,不让擡,根本不愿再看到那张脸。

一想到方才一个不知多大岁数、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家伙用稚子皮囊跟自己装可怜,就觉得可恶可恨。

那人却是个疯子。

褪去伪装后,动作不仅没停,还兀自撞上剑口,鲜血瞬间汩汩流出,被徐赐安身子投下的阴影笼罩,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神情。

但能听到一道熟悉的、喑哑的声音如此跟徐赐安说道。

“你问她在哪,却不问我是谁。”

徐赐安脑袋嗡的一声,向后跌了两步,剑尖沾着无名血,却映着天上月。

惨淡月光下,那张脸逐渐清晰了,泫然欲泣地擡起来,瞧着他:“坏人。”

当啷——

徐赐安手一颤,剑摔在了地上。

剑落在地上的瞬间,他的人却倒进了一个温凉宽厚的胸膛里。

这是蜜薯里的安神咒起效了。

“之后再听你辩解。”

宫忱喃喃,洗过井水的冰冷手掌贴过一截窄腰,将徐赐安打横抱起,走出寂静的屋舍,背对着灯火阑珊的乌衣巷,在黑夜里一步一步迈得稳而轻。

可其实他没看路。

苍白脖颈上渗出的鲜血被红莲吞食,爬满了诡异的鲜红花纹,和青筋交相辉映,有种荒诞的美感。

他一直低着头,目光滞涩地描摹着徐赐安此时的面庞,一遍一遍。

他有很多话想问。

没日没夜找徐赐安的这七日,每每闭上眼就会一个劲地冒出来的那些质问——

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躲起来。

为什么说了爱我,把我骗回人间之后,却竟然可以做到不和我相见。

明明我的身上布满了你偷偷留下的灵息,只要你想,我回人间的第一天,你就可以找到我。

可你宁愿向我要一个冰冷冷的发冠,也不肯要我。

坏人。

……可你又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夜里风凉,宫忱将他的坏人搂紧了,那一刹那的相近让他心脏拧紧,滴着血,终于忍不住再近一些。

他俯下身,极为克制地用嘴唇在徐赐安的面颊上贴了片刻。

“你别误会,我还没原谅你。”

宫忱的呼吸微微发颤地落下:“可是,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徐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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