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飞光(25)(1/2)
◇ 第53章 飞光(25)
在费童搬起路边砖头砸碎车窗玻璃的前一秒,沈三伏终于从里面打开了车锁。
黑色SUV一路鸣笛超车,横冲直撞,风驰电掣般直冲向急诊大厅门口,当费童将沈三伏半拖半抱着从副驾驶里拖出来时,那人已经神智涣散,陷入昏迷。
急诊护士匆匆推着车将沈三伏接走,留下费童独自一人在熙攘的人群中奔走,挂号、办手续、缴费、陈述病情……他眼看着那些医护人员往沈三伏身上连接各种冰冷的仪器,程式化地掰开他的嘴,将粗长的胃管从喉咙里一点点插入,而沈三伏的手臂软绵绵从床边垂落,宛若已经停止了呼吸。
电话里,商礼还在焦急询问,那一刻费童忽然情绪崩溃了,他一把将沈三伏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液晶屏幕应声而碎,碎片飞溅。
然而他的过激行为并没有在人人自危的急诊大厅吸引多少目光,只有保安谨慎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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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夜空有一种梦幻而缥缈的美,庞大的粉紫色天幕,将五颜六色的城市霓虹都温柔笼罩了起来,很多行人停下脚步拍照,那些迤逦绚烂的云从遥远天际滚滚席卷而来,仿佛有生命一般,匆匆奔向世界的另一端。
早春深夜依然寒冷,更深露重,费童裹着外套坐在急诊大厅里,与抢救室内的沈三伏一门之隔。
他自己的手机与商礼通着电话,但双方都已经沉默了许久。
费童搓了把脸,摸到下巴上短硬的胡茬。
“现在你满意了吧。”
他嗓子也哑了,说话时像是有刀片在喉咙里割:“自己没死成,把沈三儿送进来洗胃了。”
“他怎么样了。”
商礼听声音状态也很差,说话时一直止不住地咳,“我这里最早一班飞机也要后天下午才能到——”
“你省省吧。”
费童起身,去急诊大厅外点烟:“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该死!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脑子里长了什么,你把手术给我暂停,等沈三儿醒过来能出院了,我带着他去找你。有什么话,当面交代清楚。”
“……好。”
事已至此,商礼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他沉默片刻,对费童说:“童童,对不起。”
“你去死吧。”
费童落魄地蹲在墙角,将剩下半截烟猛抽两口,烟头狠狠摁在地上,“早知今日,当年我就不该拉着你,让你直接从蹦极台上跳下去算了。贱命一条!”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电话那边商礼的声音越发显得模糊不清:“反正家里人都死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受罪又有什么意义。”
“……你就那么不想活吗。”
“不是。”
商礼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太恨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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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动物的区别在哪里?
商礼年少时曾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多年。
小学时那条出现在饭盒里的绿莹莹的毛毛虫,仿佛成为打开他心底某个见不得光的盒子的钥匙。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商礼时常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可以那么好,也可以那么坏。
昨天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好朋友,互相赠送礼物,邀请自己周末去对方家里玩,可隔天就往他的书包里扔死老鼠和烂麻雀。
曾经羞红了脸偷偷向他抽屉里塞情书的女孩子,没过多久就成为散播谣言的源头,她在老师办公室里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指责商礼手脚不干净,对她别有用心。
其实那些面露难色的校领导和老师,也曾在爷爷活着时笑容可掬地登门拜访,小心翼翼询问今年是否还能够为学校资助一批新的多媒体设备。
昔日频繁借节假日为由,组织家庭聚会的叔伯大爷与姑婶姨婆,在家庭瓦解后一个个销声匿迹,以往商礼不过考取个小学期末考试的第一名,也能在手机上收获几十条道贺短信,可第二年爷爷忌日,再来吊唁的人,两只手就数得清。
爱与恨,遗憾和不甘,贪欲,痴念,人类的情感是如此丰富,以至于整颗心都被这些五光十色的东西所填满。
商礼始终记得,年幼时曾出于好奇,将一桶十几种颜色的橡皮泥全都揉捏在一起,他满怀希望地以为自己将得到一颗缤纷的宝石,但最终得到的,只有一团乌糟糟的,看上去污浊肮脏的不明之物。
像是被五光十色的欲念所填满的人心。
动物的情感都太简单了,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可人不一样。
人是一团混杂了所有颜色的,乌糟糟的橡皮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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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四十分,医生告知沈三伏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洗胃毕竟对身体损伤极大,沈三伏吞药自杀时胃里空空如也,因而对身体刺激过大,起码还需住院观察两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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