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2章 飞光（24）（2/2）

“……你丫不讲义气！”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以后，商礼才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了吧。”

他轻轻说：“三儿，你在听对吗？”

沈三伏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三儿，家里的事，公司的事，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要是……我醒不过来，除了贺东那里的遗嘱，还有另外一份，里面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你不用担心。”

“这么多年，哥确实是有点累了。”

商礼在这样的关头，竟然还笑了笑：“我好不容易迈开这一步，挺难的，你们就别过来了，否则……还要犹豫，还要思前想后。”

“好吗。”

“放你娘的狗屁！”

费童猛地吼了一嗓子，下一秒把手机扔回沈三伏怀里，放下手刹就要开车：“我们马上到机场了，商礼我告诉你，说什么我也得带着三儿找到你，你想丢下这么多烂摊子自己解脱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然而下一秒，沈三伏轻轻制止了费童开车的动作。

他手覆在费童的手背上，体温很低，像个死人，他连神情也像是只吊着一口气似的，目光空洞地看着费童：“童哥，你能去帮我买瓶水吗。”

“什么？”费童一愣。

“我一整天没吃饭了，有点胃疼。”

沈三伏笑了笑，但笑容很轻：“帮我买点吃的回来，让我和哥单独聊聊。”

费童沉默片刻，不疑有他，下了车往路边便利店走。

在他关上车门的下一秒，沈三伏干脆利落地从里面落了锁。

“哥。”

沈三伏此刻地神情完全变了，他把开着公放的手机放到挡风玻璃前，而后从大衣兜里接连掏出七八个小药瓶来，他拧开其中一个瓶盖，往手上倒了一把小小的白色药片。

“哥，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你们知道的那样。”

“脑瘤？”

“嗯。”

“这么多年不做手术，是因为手术难度太大对吗。”

“……嗯。”

“那这次你出国，大概也不是因为有什么新特效药出来了吧。”

“……”

“你是觉得公司已经上市，现在没了你也能运作下去，我事业稳定前途平坦，所以终于无牵无挂，准备去赌命吗。”

“……”

“哥，你就那么恨我吗。”

沈三伏缓缓吸进一口气，随手从那一堆药片中捡起一片，丢进嘴里，像是嚼薄荷糖一样就那么干嚼着咽了下去。

“被我喜欢，对你来说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吗。”

隔着遥远的山川湖海，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商礼的呼吸明显加快了，他叫了声‘三儿’，想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可最终没能再讲出什么话来。

“二哥，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收养我，也恨我毁了你一辈子。”

沈三伏语速很慢，边说话边往嘴里丢药片，嚼得嘎嘣作响。

“恨到宁愿去死也不想再看我一眼？恨到好不容易事业有成，无牵无挂了，都不愿意再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丢下我，一个人热热闹闹地去赴死。”

“三儿……”

“其实我也挺恨你的。”

沈三伏吃完一把药，又往手心里倒了一把。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是个特别不会撒谎的人？每次你嘴上跟我说一些冠冕堂皇的，道貌岸然的话，和我在人前表演兄友弟恭，可你的眼睛总第一时间出卖你。”

“你都不知道自己看我时是什么眼神吧？”

沈三伏擡眼望向车窗外，费童已经提着一袋东西走出了便利店。

“每一次你看向我，你的眼睛都在对我说，你爱我。”

“以前我不懂，怎么你看着我的时候总是那么痛苦，那么自责，我想难道爱我是一件那么难以启齿的事吗，我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吗。”

“后来我也一直不懂，但我学会装傻了。”

“三儿，别说了。”商礼打断他，语气难得生硬：“让费童带你回家。”

“家？”

沈三伏将第一个空药瓶摆到手机旁边，拧开第二个，“你忘了，我八岁起就没家了。”

然而此刻，商礼忽然意识到了沈三伏那冷静得反常的语气里究竟有什么不对，他敏锐捕捉到那一阵阵不规律的咀嚼声。

“你在吃什么？”

“你才发现啊。”

沈三伏神色恹恹地，对着外面无论如何打不开车门的费童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白费力气：“阿普唑仑，还记得吧，以前我常吃的。每次去医院，医生只给开12片，我攒了挺久，现在总共有两百多片，可能有一些已经过期了，不过没关系。”

“你说什么？”商礼的嗓音有些发颤。

“我说，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过死。”

沈三伏眉目平静地将一整瓶药倒进嘴里，像是嚼硬糖一样，与费童四目相对着，慢慢吞咽下去。

“这些药本不该是今天吃的，我本来想在你和岳老师婚礼当天吞药自杀。”

他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遗憾，“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

“现在我把童哥锁在车外，他进不来，如果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就只好先走一步，当做提前祝你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