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昼短(12)(2/2)
他这些年的确过得太高压,太紧张了。
沈三伏点点头,表示支持。
其实眼下他也没有资格表示别的。
好不容易关系回温,沈三伏再也不敢做任何一点有可能会惹商礼生气的事情,他抱着平板说自己要回房间写剧本了,刚进去看了两页,忽然想起手机落在外面,于是又开门出去拿。
然后他看见商礼和陈信在阳台接吻。
商礼背对着他,两手撑着栏杆,把陈信圈在怀里,而陈信紧紧搂着他的腰,仿佛在抱着一件多么珍贵的宝贝。
沈三伏看了一会儿,安静地走到客厅去拿自己的手机,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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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男人在新年夜出轨的丑事,他挑了一张不那么露骨的照片给男人看,让他和学姐离婚。
结果当然是被彻底轻视。
那男人笑得很张狂,告诉他自己非但不会离婚,而且计划今年就要一个孩子,如果他胆敢冒出来做什么不该做的,那么自己会让他连书都读不下去,让他一无所有地滚回那座大山里去。
男孩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开始利用所有课余时间跟踪那个男人,又拍到很多他出轨其他女人的证据,他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对方设计好的,一个寒冬深夜,男孩被劫持到荒郊野外,被几个蒙面人拳脚相加狠狠打了一顿,几乎打得他昏厥过去,要不是从小在棍棒。
他在学校里偶遇学姐时还鼻青脸肿的,学姐吓得不轻,却怎么也问不出事情经过,她没办法,只能生拉硬拽带着他去医院检查,结果肋骨骨裂,内脏受损,他坚持不肯住院,她坚持要他必须道出事实,否则就去报警。
两相僵持,男孩只好说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但那人有男朋友,因而叫上兄弟把自己打了一顿。
男孩看着学姐似乎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问她,你怀孕了吗。
学姐强迫他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那三天里他睡得极不安稳,每晚都做噩梦,梦里他拿着山里老家那把砍残了他亲生父亲的菜刀,歇斯底里地对着那个男人砍去,可一刀一刀,对方却毫发无损,他低下头,发现那些伤口都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学姐送他回学校那天,他问她,你爱你丈夫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以为她会说很爱,可学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告诉他,其实夫妻之间想要走下去,爱才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件事。
从那以后男孩开始反复做一个梦,梦里他用无数种方式告诉她那段应该及早止损的婚姻的真相,他期待她对此有所反应,有所行动,可最终她就只是无力地对着他笑。
每每醒来,他都觉得世界比前一天变得更灰暗。
他开始疏远学姐,恐惧于再与她交谈,而对方听说因为怀孕的缘故,也请了孕假,他常常一两个月也看不到她。
直到她临产前的那一天。
那天她临时被叫到学校处理事情,却没想到中途羊水破了,几个老师开车将她送往医院,男孩在奶茶店得知这件事,火急火燎就要往医院跑,可出了店门没几步,猛地看见那男人搂着一个女孩正往酒店里走。
男孩怒火中烧,冲上去一拳将男人打翻在雪地里,两个人像两头发疯的野兽,直到被路人拉开,路边交警过来做了短暂的调节,最终由男人开着车,载着他一起赶往医院。
他们在距离医院只有一条街的地方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一辆失控的箱货闯了红灯,把他们的车子撞飞出几十米远,因为刚打过架,男孩本能想跟那人保持距离,因此坐在后排,幸免于重伤,车子倒翻在马路上,男孩从变形的车门里勉强爬了出来,他觉得胸骨痛得厉害,恐怕是之前骨裂的地方彻底断了,头也阵阵剧痛,视线天旋地转,几近失聪。
他看到驾驶位里那男人满头是血,沙哑着央求他救救自己,可男孩剧烈地喘息着,只是冷漠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踉踉跄跄往那家医院跑。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拖着断掉的胸骨和脑震荡跑到一条街之外的医院的,男孩只记得自己昏倒在医院大厅里,醒来后他不管不顾地一路寻到妇产科,得知学姐羊水栓塞,正在紧急抢救,护士到处寻找患者家属,跟来的老师们没人联系得上那个已经出了车祸的男人。
一位老教师代替签了手术单,男孩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心底冷冷地想着,就让那个男人死了才好。
可命运常常如此弄人,几小时后,学姐因羊水栓塞下了病危通知书。
男孩如遭雷劈,僵直在原地,他感到一股浓郁的沉甸甸的东西从心底升腾而起,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后背全是冷汗,最终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又一次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无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学姐了。
听人说学姐的丈夫年纪轻轻出车祸死了,死状可怖,而她自己羊水栓塞留下严重后遗症,被匆匆赶来的父母转去了其他医院,再之后由父母代为办了离职手续,从此杳无音讯。
有人说她成了植物人,也有人说她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男孩再也没能见到她。
几个月后,他中途辍学,重新参加了高考,这一次他改了志愿,学了医,而且毕业后进了妇产科。
他当年读高中本来就比同龄人早,在山里用四年时间学完了初高中所有课程,第一次读大学时只有十六岁,因此哪怕再考一次大学,年龄也不显得有多么突兀。
医学生本科五年,再到实习轮转,眨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
男孩成为男人,成了妇产科里小有人气的帅哥医生,尽管资历还很年轻,却在孕妇中间很受欢迎。
他气质大变,没有工作时总是对着天空发呆,羊水栓塞的孕妇并不多见,但每一次遇到,他都显得比别人激动许多。
那天又遇到一个羊水栓塞的孕妇,但幸运的是最终母子平安,他结束手术,到大厅的贩卖机器前买水喝,忽然看到一个落单的小女孩,那女孩的面容酷似他记忆当中的那张脸,以至于他呆愣了数秒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过去和那个小女孩交谈,询问她的家长在何处,没说几句,有人叫小女孩的名字。
男孩应声擡头,影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震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