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2/2）
他有些心烦意乱，把小说合上放到一边，回头问男人：“你还看书么？”
郁斯年看了他一眼，也收起了书。
郁小楼就关掉台灯躺下来，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中，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那种好闻的淡淡的香气，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开口：“你不是什么都忘记了么？”
很多常识都比不上三岁小孩的男人，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情吗……
过了几分钟，身侧黑暗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又在试探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少了几分温和，透露出一点冷淡的意思。
郁小楼皱了下眉，说：“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郁斯年淡淡开口，却避重就轻：“总还知道□□。”
□□……
郁小楼沉默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身边才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却是在叫他的名字：“小楼。”
“嗯。”
“对这种事，你怎么看？”
问一个才刚刚十六岁少年这样的问题，在当世人们普遍观念的标准下，其实应该是一件很冒犯的事，但诡异的是，这两人没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对。
郁小楼抓起被子拉到鼻尖，声音有一点闷闷的，说：“就像你说的，不过是‘□□’，我能怎么看。”
这不是对男人刚刚那两个字的嘲讽，他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或许人类给予这件事无数种华丽优美的修饰，但这完全掩盖不了这种欲望下流、原始、野蛮的本质。
他对这种事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小时候撞见过的郁建国施加于母亲的欺凌，郁建国野蛮、粗鲁、下流、恶心，所以他的潜意识里，对这件事丝毫没有普通少年男生会有的好奇，甚至期待。
黑暗中，两个人一起沉默着，并且知道对方一定也没睡。
不一会儿，隔壁的动静渐渐停了，响起几句模糊的交谈，很快又归于一片宁静，只剩下窗外北风翻动玉兰花树叶的簌簌声。
就衬得这一间小小屋子中浮动的沉默越显突兀，却没人开口去打断。双人床不算很宽敞，但足够让他们不像之前那样的拥挤。他们并肩躺着，安安静静听着彼此起伏、缠绕、渐趋一致的呼吸，郁小楼莫名有一种很奇异的直觉。
——就好像在此刻，在他与这个人之间，拥有着同一种默契的认同。
即便他们很少交谈，只有大片大片的沉默。
。
那件事最明显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导致郁小楼之后每次见到隔壁新邻居都会很尴尬。
不光是猝不及防听了熟人墙角的尴尬……更是心中某种神圣滤镜光环的破碎。
在婉拒了好几次新邻居发来一起吃火锅的邀请后，郁小楼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某天晚上楼下偶遇后一起上楼的几分钟交谈里，小心翼翼询问了他们是还在念书吗？
“那没有，我俩早就毕业啦！”女孩活泼地笑起来，亲密地挽起男朋友的手，“我俩青梅竹马，一毕业就订婚啦！打算好好拼搏个几年多赚点钱结婚呢，早不是什么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啦！”
郁小楼一愣，心里顿时大松一口气，却不免又为自己小人之心的擅自揣摩感到羞愧和抱歉。
“话说省城的房价好高啊，感觉一辈子都赚不来一套房，绝望！”女孩哀叫，忽然又问，“你们是兄弟吗？一起来大城市打拼，感情好好哦。”
郁小楼胡乱点了下头，几个人又聊了两句，各自掏钥匙回家。
进门后，郁斯年忽然含笑道：“终于安心了？”
郁小楼看了他一眼，抿抿唇没说话。
可能不太容易被人理解的……那座他此生无缘的校园，是他心中的象牙塔、神圣地，他早已掐灭了自己心里重回校园的渴望，却也因此将那个注定难以企及的地方在心中捧得更高。
他可以接受世界上大部分的肮脏与丑恶，却没办法承担象牙塔被玷污、崩塌的难过。
这是一种古怪的偏执，他自己也明白，此刻却还是感到庆幸，并怀着愧疚之心默默地祝福。
男人专注地看着他，忽然说：“或许我们都有些狭隘。”
郁小楼茫然擡头：“什么？”
“虽然生物过度泛滥的欲望往往不免成为恶之源，但依然会在很多时候呈现出动人的美。”郁斯年微微带笑，用他那把有着奇异韵律的、低沉好听的嗓子道，“我们也不该从过度偏狭的角度去误读它、否定它，而是应该学会如何掌控它，并享受它。”
郁小楼听得一愣一愣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不是……你什么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郁斯年微微昂起头，浅金色瞳孔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从书里学的。”
郁小楼：“……”
他嗤笑：“你别给看成书呆子了。”
郁斯年也笑：“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笨？我只是不会用你们的方式来表达而已。”
又是“你们”。
这人装失忆装得固然挺像样，偶尔却还是会露出一丝端倪，好像他其实不属于这里，他也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郁小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探究的心思，顾自拿出今天买的菜去洗。
与他擦肩的一瞬间，他的手腕却被轻轻握住了。
塑料袋抖出一点窸窣的响动，郁小楼仰起脸，对上男人低垂的目光。
“做什么……？”
郁斯年握着他手腕，拇指指腹在他手腕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下，似乎略有沉吟，那双浅金色眼眸看他的时候，很慢很深。
郁小楼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时，这人才终于开口，说：“你才十六岁。”
“年岁正好的时候，享受一段和谐的关系，学着去掌控欲望，其实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郁小楼：“？”
顿了顿，这人还念了一句诗：“诗酒趁年华。”
郁小楼：“……”
他心中微动，被男人这双眼看得竟然有些慌，下意识讲废话：“你不是看不懂诗词么？”
郁斯年低笑：“这句看懂了。”